晨读《资治通鉴》［519］| 梁冀不满封赏事，朱穆铁腕治冀州

闰十二月十八日，任城节王刘崇去世，没留下子嗣，封国被撤销。任命太常黄琼为司空。

桓帝想要褒奖和尊崇梁冀，命朝廷中二千石以上的官员集会讨论有关礼仪。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赞梁冀的功德，应该比拟周公，赏赐给他山川、土地、以及附属于他的小封国。唯独司空黄琼提出异议说：“梁冀以前因亲自迎立桓帝的功劳，已增封食邑一万三千户；而且，他的儿梁胤也得到了封赏。现在，诸侯的封国都是用食邑的户、县数为标准，而不以面积大小为限，所以，梁冀可以比拟邓禹，赏赐给他共合四县的食邑。”桓帝批准。当时，有关官吏上奏：“梁冀入朝之时，可以不必小步疾行，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拜见皇帝时，礼宾官只称他的官衔，不报姓名，礼仪比照萧何；加封定陶县、阳成县余下的全部 户数，连同以前封的两县，使食邑增为四县，比照邓禹；赏赐金钱、奴婢、采色丝织物、车马、衣服、住宅，比照霍光；以表示不同于其他的元勋。每次朝见皇帝时，梁冀不与三公同席，另设一个专席。每隔十天，入朝一次，处理尚书台事务。并把这项殊荣，布告天下，作为万世的表率。”可是，梁冀还认为有关官吏所上奏的礼仪太轻，心里不高兴。

[点评]

萧何是西汉开国第一功臣，邓禹是东汉开国第一功臣，霍光是汉武帝临终托孤钦点的开创昭宣中兴的首辅大臣，他们三位都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人物，他们的历史功绩都是用血汗换来的。而梁冀区区一个外戚，靠裙带关系坐上大将军之位，他获得的待遇，已经是“萧何+邓禹+霍光”的总和，他何德何功，能配得上这么大的尊崇呢？ 让人惊诧的是，梁冀居然认为待遇太低和礼仪太轻，他心里还相当不高兴。

梁冀所获得的地位和待遇，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对皇帝取而代之，要么满门灭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只有他不知道，这也是人性的弱点。梁冀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元嘉二年（公元152年）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杀害。

当初西域长史赵评因为生痈疮病死在于阗国。赵评的儿子迎取父亲的灵柩，途径拘弥国（新疆于田克里雅河以东）。拘弥王（名成国）与于阗王（名建）一向不和，就对赵评的儿子说：“于阗王让胡医在你父亲的创口中撒毒药，把你父亲害死了！”赵评的儿子相信了，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敦煌太守马达。正在此时朝廷派王敬接任西域长史，马达让王敬暗中调查是否是于阗王害死了赵评。

王敬赴任途中抵达拘弥国，拘弥王又劝王敬说：“于阗国人想要立我为于阗王；天朝使臣可以凭这个理由诛杀于阗王建，建一死于阗国人就投降了。”王敬贪图功名，就准备照拘弥王说的去做。王敬来到于阗国，设宴招待于阗王建，想在宴会上下手。有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于阗王建；建不信，说：“我没有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第二天建带着数十名官属前来拜见王敬。大家坐好后，建起身给大家敬酒；王敬喝令左右把建抓起来。汉军将士没有要杀死建的意思，所以并未极力阻挡建的手下突围。跟随王敬来到于阗国的拘弥王主簿秦牧这时也在场，他拔出刀来说：“大事已定，还犹豫什么！”上前一步就把建给杀了。

于阗国贵族、将军输僰等人集合部队攻打王敬，王敬手持建的脑袋登上城楼大声说：“汉天子派我前来诛杀建！”输僰等人不理这一套，冲上城楼杀死王敬，然后把他的脑袋挂在集市上。输僰自立为于阗王，结果被国人杀了；于阗人拥立建的儿子安国为于阗王。

马达听说王敬被杀了，准备率领沿边郡兵出塞进攻于阗国；汉桓帝不准许。汉桓帝把马达征回洛阳；派宋亮代替马达出任敦煌太守。宋亮到达敦煌，公开招募于阗国人，让他们自己把输僰杀了；当时输僰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于是有人把输僰的脑袋砍下来送到敦煌，却不说是怎么砍下来的。宋亮知道这其中有奸诈，然而到底也不能再次出兵征讨了；只好将错就错。

[点评]

西域与汉朝一直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当汉朝强大时，他们就归顺并寻求保护；当汉朝衰弱时，他们就投降匈奴，甚至挑衅汉朝。这时的外交本应该谨慎，然而王敬也想学班超搞个突然袭击。没有想到反而被杀。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表面上要怪王敬太傻，但说到底还是汉朝的实力使然，拘弥王明摆着忽悠汉朝：我就耍你了，你来打我呀。

丙辰日洛阳发生地震。夏，四月四日，孝崇匽皇后（汉桓帝生母）去世；任命汉桓帝的弟弟、平原王刘石为丧主（办丧事的事主），葬礼规格与恭怀皇后（和帝母亲）相同。五月十二日，葬于博陵。

秋，七月二日，日食。冬，十月二十八日，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免职。十二月，以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公元153年）

春，三月十二日，皇帝行幸鸿池。夏，五月二十二日，赦天下，改元。五月二十三日，济南悼王刘广薨逝。没有儿子，封国撤除。

秋七月，三十二个郡、国发生蝗灾；黄河发洪水，泛滥成灾。老百姓因为饥饿、穷困而流离失所的有好几十万户，冀州最多。诏令侍御史朱穆出任冀州刺史。

冀州所属的各县县令和县长，听说朱穆已渡过黄河，解下印信绶带自动离职而去的有四十余人。乃至到任，朱穆便向朝廷上奏弹劾各郡的贪官污吏。这些官吏有的甚至自杀，有的死在狱中。

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将棺材运回故乡安平国埋葬。他超越身份，制作了皇帝和王侯才准许穿的玉衣来装殓死者。朱穆命令郡太守调查核实。郡太守等地方官吏畏惧他的严厉，于是挖开坟墓，劈开棺木，把尸首抬出来进行检查。桓帝得到报告后，大怒，征召朱穆到廷尉问罪，判处他到左校罚作苦役。

太学的学生、颍川人刘陶等数千人前往宫门上书，为朱穆申辩说：“我们认为，减刑囚徒朱穆，秉公处事，尽忠报国，从他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那一天起，就立志铲除奸佞和邪恶。的确是因为中常侍居位尊贵，又受到皇帝的宠信，他们的父亲、养子、兄弟散布在各州各郡，象虎狼一样地竞相吞食小民，所以朱穆才伸张国法，修补连缀破漏的法纲，惩处残暴和作恶的人，以合天意。因此，宦官们对他都很痛恨，非议和责难四起，谗言接踵而来，使他遭受刑罚，被送到左校营罚作苦役。天下的有识之士，都认为朱穆勤于王事，如同禹和后稷，却与共工和鲧一样，遭到惩罚，如果死了的人仍有知觉，则唐尧帝将会在崇山坟墓里发怒，虞舜帝也会在苍梧坟墓里忿恨。

“眼下，宦官等皇帝左右的亲信，窃据和把持着国家的权力，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他们说的话，就等于是皇帝的旨意，行赏时可使快要饿死的奴隶变得比季孙还要富有，不高兴时，也可将将伊尹、颜渊顷刻化作桀和盗跖。然而朱穆却昂然而出，奋不顾身，并不是因为他憎恶荣耀而喜爱羞辱，憎恶生命而喜爱死亡，只是因为他深感朝廷的纲纪不振，畏惧国家法令长久丧失，所以竭尽忠心，报答国家，为皇上深谋远虑。我们愿意接受黥刑，在脸上刺字，脚戴铁镣，代替朱穆去服苦役。”

桓帝看到他们的奏章后，于是，下令赦免朱穆。

[点评]

惩治贪官污吏，必须选好这钦差大臣，而这钦差大臣必须具备两点：一是自身比铁硬；二是视腐败如寇仇。朱穆正是这样一位“硬骨头”，他活了64岁，晚年官至尚书，一生“禄仕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财”。朱穆性格刚烈，与贪官污吏誓不两立，他见到贪官，就像孙悟空见到了妖怪一样，两眼喷火，必欲除之方罢休。贪官为什么那么怕朱穆，道理正在这里。假如刺史不是朱穆而是一个奸佞、滑头或“好好先生”，冀州的“反腐倡廉”是个啥局面，就不用多说了。

冬十月，太尉袁汤被免职，任命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司空赵戒被免职，任命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武陵蛮夷詹山等人造反，武陵太守、汝南人应奉将他们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