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年前我刚接手一个新的班级,当学生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在班级管理上,我主张以引导、说服为主,只要他们不犯太大错误,一般都会宽大处理。相对民主的班级管理方式, 让我们的师生关系比较融洽,不少学生私底下主动找我说说心理话,我也愿意针对他们的一些特点,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见或建议。
一次期中考试过后,我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翻看学生们的成绩。我看到班内一名学生除了语文成绩刚刚及格外,其它成绩都非常好,尤其是数学,几乎是满分。相比之下,他的语文成绩就低的可怜,这大大制约了他的总体排名。于是我趁着自习课,悄悄把他叫到教室外面谈话。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早想向您请教语文学习的方法了。”听到这,“心有灵犀”一词突然在我脑海中一闪。于是我就让他拿过这次考试的语文试卷,根据他的得分情况,耐心地给他讲解相关题型的做题方法。特别是强调作文的写作方法,一再叮嘱他多读书多练笔,有难题要及时向老师或者同学请教。
他听得非常认真专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望着他那专注而入神的表情,我冲他笑了笑,略显轻松地说道:“其实语文学科还是比较好学的,以你的聪明、勤奋,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等你慢慢入了门,你会发现它真得非常有趣。”他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那略显严肃的表情有些可爱,我不禁又笑了,稍微转了一下话题:“你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家住的远吗?平常都是谁来接送你?”听到这,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老师,我是住校生。爸妈在南方打工,在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我。”顿了顿,他接着说:“平常都是爷爷在家照顾我,爸妈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他们。”
听到这,望着孩子那略显稚嫩的脸庞,我忽然心疼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好孩子,以后生活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吧,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也愿意尽可能地帮助你。”我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他听后慢慢地向我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眶中闪烁的泪花。
在学校组织的一次感恩活动中,在黄色的心形卡片上,我看到他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这样几行字:“亲爱的语文老师,您的那一个鼓励的拥抱,给了我无比的信心。那一个拥抱,逾越了肉体的距离,给我的是心的温暖。”
在看到这几行字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一种巨大的职业幸福感和成就感瞬间涌上心头,我忽然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二
小时候在我的记忆中,爸爸似乎就抱过我一次。
那时候我们还在老家居住,一到夏天的晚上,爸爸就带着我和弟弟们爬到房顶的平台上,一块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浩瀚的星空,吹着风、乘着凉,很是惬意。爸爸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每每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为我们讲起牛郎织女和许多其它故事,我们都觉得兴趣盎然、兴致勃勃。有一次我在房顶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深了,忽然听到爸爸小声地叫我的名字。那时候我刚刚醒来,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愣是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装睡。爸爸看我没吱声,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我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稳稳地把我放在床上。
爸爸抱我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
年少的我们,尚且还不知道“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只是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爸爸是爱我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所以我并不是很肯定。后来爸爸在县城买了房子,我们也因为学习压力的不断增强,和他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对爱的不确定性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些增多。一次,两个弟弟背着书包下楼去上学。虽然学校离我家不远,但爸爸愣是在厨房里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看了好久。在一旁的我看了,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地,继而脱口而出:“我弟弟他们去上学你都这么关心,也没见你这样关心过我。”爸爸听到我的话,转身回过头来,脸上略显惊讶,甚至有些伤感的表情。在一旁的妈妈听了,撇了撇嘴,幽幽地说:“你也太没数了,这三个孩子里面,你爸爸最疼你啦!”爸爸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厨房。
一次偶然的事件,让我彻底意识到我在爸爸心目中的分量。大一上学期放学回家,以前都是爸爸妈妈来学校接我,但我一直想离开父母,放飞自我,所以这次毅然决然拒绝了他们的接送请求,决定自己独自坐车回家。第一次离开父母的悉心呵护,我不禁有些欣喜若狂,甚至有种想要放声高歌的喜悦感,忽然间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在车站等车的间隙里,也许是我的活泼好动过于引人注目,也许是孤零零的我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过于显眼,突然间有个陌生男子向我走来,和我聊天。
那时的我,实在是太年轻、太缺少安全意识了。就是在这样的闲谈之中,我毫无防备之心地告诉了这个陌生人我家的电话号码,因为他说过要请我给他孩子做家教呢。临上车的那一刻,我还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殊不知,危险正向我迎面扑来。
那天天气不错,路途也平顺,司机开车很快,我们比往常的班车提前抵达了车站。我家离车站很近,当时我还没有手机,也就没有和爸妈打电话,正打算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一个惊喜。当我兴高采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的房门正四敞大开,爸妈正站在房门口焦急地嘀咕着什么。我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大吃一惊,纷纷抬起头来,惊讶地注视着我。我料到他们会比较吃惊,但他们吃惊的程度显然过于夸张。忽然间听妈妈小声嘀咕了一句:“呀!这不是咱女儿吗?你怎么回来啦?!”妈妈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有些生气地说道:“妈,我不是提前跟你们说啦,就是今天放假啊!”
爸妈赶紧关上门,惊慌失措地跟我解释:“刚才有个陌生男子打来电话,说你乘坐的汽车发生车祸,你被碰得头破血流,送去了医院,让我们抓紧时间把钱打过去。这不,我和你爸正打算去医院找你!”
瞬间,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赶忙跟爸妈说到在车站发生的事情。爸妈听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很疲惫的样子,连连摆了摆手,心有余悸地对我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甚至妈妈六神无主、喃喃地嘀咕道:“这样背后被别人说不好的话,对你是有好处的。”我不知道妈妈说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似乎和小孩子起贱名好养活一个道理。但我却知道,这件事把爸妈吓得半死,甚至爸爸三天吃不下饭。
我为此非常自责,也彻底明白了我在父母心中的分量。——虽然现实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告诉我的。
三
我喜欢学英语,为了练好英语口语,经常出入J城外事中心,和一群外国人打交道。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在校园或街道旁,大家都会看到一位长发飘飘的中国女孩,夹杂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间,操着一口还不算标准的英语,侃侃而谈,手舞足蹈。周围的外国人则表情更夸张,或捧腹大笑,或目瞪口呆,张牙舞爪地做着各种肢体语言,全然不顾周围惊异的眼神。
最近几年跨国恋爱很盛行,我觉得不能用简单的“崇洋媚外”来概括。不少外国人是公派留学生,他们的经费大都由本国本单位来承担。但国外的腐败问题不比我们国家少,所以很多资金并不能及时打到他们的账户,而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处境窘迫。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指望这些老外拿资本去忽悠中国女孩?但仍然有不少女孩心甘情愿做他们的女朋友。我觉得,她们很大程度上是被外国人的热情和坦率所吸引。我曾亲眼看到,一位高个子、高鼻梁的外国男人,手捧一束鲜花,满脸深情,目光闪烁,嘴里说着一连串的“l love you”,张开双臂,扑向一位年轻漂亮的中国女孩。女孩满眼惊异的目光,继而羞涩地、微笑着倒在他的臂膀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喧哗声、喝彩声。我没有狭隘的民族、地域观念,只是莫名的觉得,这种对爱的勇敢与乐观的态度,本身就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这种场景在中国校园也有。班内一位男生向女生求爱,听说发动整个宿舍的哥们为他叠千纸鹤。圣诞节那天晚上,在我们女生宿舍楼前的空地上,这名男生站在由千纸鹤、蜡烛排成的心形中间,忘情地谈着吉他。而他身旁的卡片上则醒目地摆着几个大字:“xx,我爱你!”等他吉他弹完,就张开喉咙,大声喊着女生的名字,大声说着“我爱你”。楼上一个宿舍的姐妹可能看他不顺眼,也可能是替那位女生考验男友,将满满一盆冷水从上倾泻下来,劈头倒在他的头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但是这名男生就是不离不弃,依旧大声倾诉着爱意。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咱们的女主角终于闪亮登场,最后俩人在热烈的拥抱中,享受爱情的甜蜜。
有首老歌叫《爱情三十六计》,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也许只是一句“我爱你”或者大大的拥抱就足以抵得上千言万语。我主张男女平等,但仍然肯定男性在恋爱关系中的主动性。这种主动性无关乎其它,可能就是一种动物的本能吧。既然如此,广大男同胞们为什么不积极主动一些呢?说不定你的暗恋女神正等着你的真情表白呢。
自从读了那位男生的感恩心语后,在以后的教学过程中,我更愿意用一个善意的微笑、一句鼓励的话语或一个温暖的拥抱与学生们交流、互动。因为我知道,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更容易让学生们感受到我们的温度,体会到我们的爱意。父亲老了,当年高大伟岸的身躯现在似乎显得苍老很多。父爱如山,很多时候是沉默寡言的。但是他的女儿更愿意以一种更直接、奔放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爱意,只是为了看到拥抱时他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听说当年在校园里求爱的那位同学,一毕业就结婚了,现在也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很是令人羡慕。
第17届中国长春电影节有部获奖电影,光看影名都觉得充满诗情画意——《xx拥抱你》。面对身旁的学生、家人和恋人,有时候我们默默地付出了那么多,却仍然感觉不被理解与肯定,也许我们与他们之间仅缺少一个温暖的拥抱。这里面传递的不仅是你的温度,更是教育的温度、亲情的温度和爱情的温度。
那么,爱我你就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