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天堂母亲的信（八）

    妈，我回来看你了，这次回家，我没有哭，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儿子那样。

    家里全是灰尘的味道，再也没有你身上的朴素香气。快一年了，这一年我们在阴阳两界背道而驰，越来越远，远到那个我最亲的人都不再熟悉。

    你的声音，你的容颜，你胖胖矮矮的身子，你的步态和味道，好像隔着氤氲的屏障，我再怎么用力都破不开，任你在时间的力量下稀释涣散。

    我最无能为力和难过的事情，就是找不回对你的感官记忆，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再深重的感情，再熟悉的依赖，都会被它慢慢凌迟，最终化成空旷的钝痛，这感觉不锐利，不锥心，却荡出一个广阔缓慢的涟漪，在心里闷闷作响。

    妈，我永远不接受失去你这件事，但我总要强迫自己去习惯。

    姨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给她托梦了，你说你那边好黑，缺钱花。放下电话，我心里怎么也安生不下来，本来想着中秋节回来看你，可我等不了了。

    你是不是在那边害怕了？是不是钱不够花了？是不是怕打扰我，让我担心，才不给我托梦？一想到这些，我就坐立难安。

    从小我就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可如果迷信是我通向你的唯一渠道，那我就做一个笃定的有神论者，唯物的冰冷坚硬我承受不来，对你，我永远唯心，就像你对我一样。

  我坚信你在天上看着我，想看我过的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努力生活下去。

    妈，明天我就去给你烧纸，姨说你生前爱花钱，爱买漂亮衣服，可在我眼里，你永远像老一辈人那么节俭，你压抑了一个女人的喜好和欲望，去给我一个美丽人生。

    妈，我现在一切都好，生活没有大的起色，没有多成功，但也不堕落，一切都是我最舒适的状态。

    儿子就是没有大志向，顾好我自己和爱我的人，就够了，就知足了。

    妈，你别怕黑。

    今晚我在家，你也回来吧。

    我不在家，你就跟着我，咱们不在黑暗的地方呆着，儿子带你看太阳，过生活。

  你就跟着我，妈。

  你就看着我，咱俩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