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4

路

这条回去的路没有因为夜深而变得冷清荒芜，它本就是这样。路灯常年不亮，一路上是随处可见的垃圾堆，是破败恶臭的荒地，也是一片片断壁残垣。已是初夏，这里，连虫子也不愿光顾，安静得只有车轮声，吱吱呀呀地和满地瓦砾告别。

这条路也许是这座小城最后的印记了。它只是横亘在一个村庄与一座城市间的一条2两米宽的小路，没有名字，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传奇故事。曾经住在这里的只是种田的张大爷，养鸡的赵大妈，还有许许多多看天吃饭的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这条路每天都记录着。它知道每天有多少家禽家畜在他身上走过，知道农民用脚丈量它的长度与宽度，它也经历了轰鸣的汽车把活物都赶到笼子里，一次又一次地蹂躏它的身体。终于，它变得支离破碎。它动不了，只能安静得等着，听时间的安排。它知道自己的身上藏着时间流逝的秘密。

老一辈的人曾说走夜路，千万别回头看，你看着看着就回不来了。这句迷信的话在个时空里显得格外真实。路在我耳边低语：“别担心回头看看吧。”我也好想从这洼地里看看这美丽的城。华灯初上，一整个城在过一个新的昏黄的白昼。抬头不见顶的楼房，远远传来的呼啸声，扑面而来的热浪……我像是一个外来人欣赏这座城日新月异的发展，我该发自内心地为它喝彩和鼓掌——夸奖它追上了时代的潮流，赞美它夺目的灯光……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溢美之词。

我痴痴地看了好久，回过头来，路依旧是这破碎的路。没有光和人的夜晚，这路我也走得很安心。这颠簸的路，很短，不用一分钟，就到了小村庄。可惜这村庄被大马路贯通，没有了参天大树，更没有人会出来乘凉。站在路口回头望，这路不会是最后一条藏着时间秘密的路，却是我再也不能回头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