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麻雀

        窗外，槐树的叶子密了。

        枝头，鸟雀的叫声多了。

        清晨的睡梦里，一场华美乐章已近尾声，当最后一个音符姗姗地离开琴弦，只剩下盈盈袅袅的余音  …… 远远的，几声鸟鸣，细细柔柔地传到了耳朵眼儿里。 欣欣然，张开了睡眼。

        平台上，落了几只麻雀。它们左顾右盼，刨土啄食，有几只小麻雀嘴角的嫩黄还未褪去。竟不知茂盛的枝叶里，鸟儿不仅成了双入了对，还添了小宝宝。

        早起的鸟儿，勤劳的鸟儿。米袋里过伏的陈米已生了虫子，正好拿来犒赏它们。打开窗户，几只鸟齐刷刷地消失在一刹那间。舀出一杯米，撒在平台上，只待客人入席了。

        无人造访。可不像家里养的鸡鸭鹅，一瓢米撒下去，一窝蜂地就围上来。麻雀是外客，得允许它们揣摩我的诚意。或许它们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再或许，他们正在对我品头论足呢。好吧，但愿从我老去的容颜里，能看出慈悲和良善。     

        一只麻雀飞过来。两只，三只 …… 心里欢愉起来，想偷偷地拍下来。可脚步刚一挪动，一大群麻雀噗噜一声飞回树上，仅仅七十五分之一秒！

        “ 嗤！我撒米喂你，还能害你啊？”

        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咯噔一下。我想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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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家和三爷家住对面屋。三爷家的小叔长我十几岁，是我们那里第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

        小叔结婚了，小婶好漂亮！长得和李春波歌里的小芳一个模样儿。小叔和小婶可好了 : 他抬眼看她，就只笑着不说话 ; 她若看他，嘴角的小酒窝里就盛满了蜜……我第一次知道，两个人还可以这样，不像我的父母，话里面总有导火索 ; 也不像三爷三奶，好像总没什么话可说 ……

        有一回，小婶突然害了眼病。眼睛里通红通红的，一个劲儿地淌眼泪。三奶找来一位会看病的老奶奶，又是拿咸盐水给小婶洗眼睛，又是用烟叶子梗擦眼皮的。老奶奶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 : “ 没事儿啦！多行善事就好啦！”   

        折腾这么半天，小婶哭得更厉害了。小叔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子给她吹眼睛。他给小婶擦眼泪，也给自己擦眼泪。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不住地擦眼泪 ……

        想起老奶奶临走时说的话，行善的意思我好像明白，可是得眼病和行善事有什么关系真弄不懂。这个时候，小婶能做点儿什么善事呢 ……

        这其间，我脑袋里的想法，大概不亚于古人发明指南针。 还是说说故事的结尾吧，和麻雀有点儿关系。我当时怎么就想出那么个办法呢？我竟支起扁筐，用语文书上闰土扣鸟的方法，捉住了一只小麻雀！

      然后，你想不到吧！我把麻雀送给小婶——放——生——啦！

      傍晚，在饭桌上，我把自己的壮举说给家里人。父母倒是没说什么，除了生活的烦恼，其他的好像都不是个事儿。倒是大哥反问我 : “小婶放生是行善了，你呢？你抓麻雀是干嘛呢？ ”

        我立刻就怔住了。剩下的饭怎么吃到肚子里的，我都不知道了。我跑到里屋偷偷地掉眼泪，一遍又一遍地照镜子，看看眼睛红没红 ……

        第二天，小婶的眼睛好了！她的酒窝里又盛满了蜜，小叔看着小婶，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更叫人高兴的是，我的眼睛还是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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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麻雀飞到了我的窗前，转着小脑袋“啾啾”地叫着，把我从遥远的回忆中召唤回来。又一只麻雀飞过来，三只，四只 ……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把自己站成一棵树。

        来吧，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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