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是在大学语文选修课上知道的作家,记得当时授课老师推荐的并不是《活着》,而是他的《许三观卖血记》,对他的评价多类似于暴力美学那种。
今天之前,对《活着》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张艺谋的同名电影。不得不说,葛大爷对主人公福贵的刻画入木三分,着实为电影增色。很庆幸自己重读了这本九十年代最具有影响的经典之一。
一、余华的“温和”
“余华的作品,以纯净细密的叙述,打破日常的语言秩序,组织着一个自足的话语系统,并且以此为基点,建构起一个又一个奇异、怪诞、隐秘和残忍的独立于外部世界和真实的文本世界,实现文本的真实。”
这是网络可见的对余华及其作品的评价。
作家有千万种。《活着》里的余华,终于找到了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自我与现实之间的紧张关系,正如他在前言里所说:
“我一直是以敌对的态度看待现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我开始意识到以为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
平息了愤怒和冷漠的作家,摒弃了个人想象和理解的文字,反而更扎进人心。
“我看到老人的背脊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洒满了盐。 ”
这是一部悲剧,但传达出的不只悲情,还有能解决90%人的迷茫和疑惑的道理: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理解了那个年代、那些人为活而活的心酸,或许能更好浇灌今天我们这些人的生活理想和生存希望。
二、原著剧情概述
开篇中的“我”谋得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收集民间歌谣。那年夏天刚好遇到地里耕作的福贵和他的老黄牛,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瘦削的老人与四十年前的浪子发生关联。老人将脊背凸起的牛感到河里,坐在田埂树荫下,和着夏天田地里特有的日头,开始向“我”讲述平生:
在“我”眼里,“福贵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
01败家
欠龙二的赌债,让福贵输掉了祖宅和百亩田地,徐老爷子还是给儿子还了债,欠债还钱是老爷子留给儿子最后的道理:
“福贵啊,赌债也是债,自古以来没有不还债的道理。我把一百多目的,还有这宅子都抵押出去了,明天他们会送铜钱来,你就自己挑着钱去还债吧“。
徐老爷死后不久,怀孕的媳妇家珍也被丈人接回了娘家。从前家里之前的东西变卖干净后,还得谋新的生路。福贵从龙二手里租来5亩良田,开始学人家种地。
家珍在他们的儿子有庆半岁时回到茅屋,一家团圆,再苦也是能过的,偏偏天违人愿。
福贵去城里抓药,意外地和县长家的仆人打了一架,更意外地被国民党抓了壮丁。
老全、福贵、春生同是壮丁,三人结识作伴,死里逃生的福贵和春生都做了解放军的俘虏,二人都以为对方死了。
福贵拿着解放军给的盘缠,一路向南往家里奔波,这一走一回,老娘没了,凤霞变成了聋哑人,有庆三岁了。
“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带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我一看到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的凤霞。”
02丧子
回来的福贵,赶上村里土地改革,龙二作为恶霸地主被枪毙那天,福贵的脖颈一阵阵凉气。家里的日子依旧清苦,为了有庆上学,凤霞被迫送人,看着偷跑回家的女儿,福贵割舍不下女儿,没再送回去。
“就是全家饿死,也不送凤霞回去”。家珍轻轻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了出来。
到了有庆十岁的光景,开始了吃人民食堂和煮钢铁。
家珍患了软骨病,一种治不好的病。大跃进的失败造成了大饥荒,儿子有庆养的羊帮家里换过粮食,家珍从城里父亲那讨过些许米艰难度日……缺衣少粮,家珍的病也越来越重,已经严重到卧床不起。
有庆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为了救县长的女人,被医生抽血过多直到没了心跳,造化弄人的是,县长正是春生。
“那时候有庆已经不行了,可出来个医生说血还不够用。抽血的是个乌龟王八蛋,把我儿子的血差不多都抽干了。有庆嘴唇都请了,他还不住手,等到有庆脑袋一歪摔在地上,那人才慌了,去叫来医生,医生蹲在地上拿听筒听了听说:心跳都没了。”
03丧女、丧妻
有庆死了,家珍能几次从鬼门关跑回来,是对聋哑女儿凤霞的放心不下。
在村长的帮衬下,凤霞嫁给个歪头工人,叫二喜,福贵和家珍很是满意这个歪头女婿,又是一家四口了。不久,凤霞怀孕,却未曾想,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生产那日,凤霞大出血,走了,留下了襁褓婴儿苦根。再三个月不到,家珍也去了,只留下福贵、二喜、苦根。
苦根四岁的时候,二喜也意外丧了命,爷孙二人便回到了乡下。三口人死在了医院,福贵再也不相信医院治病。
04与“牛”
过了半年,开始了包产到户,年纪渐长的福贵体力不支,苦根成了帮手。可惜,福贵最终还是没有留住苦根,一次高烧意外要了苦根的命。
“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这孩子不是嘴馋,是我家太穷,村里谁家的孩子都过得比苦根好,就是豆子,苦根也难得能吃上。我是老昏了头,给苦根煮了这么多豆子,我老得又苯又蠢,害死了苦根。”
往后的日子,只有福贵一个人过了。苦根死后第二年,福贵凑够了买牛的钱,也就是现在这头老黄牛,给它起的名字也叫福贵。
“会看牛的告诉我,说它最多只能活两三年的,我想两三年足够了,我自己恐怕还活不到这么久,谁知道我们都活到了今天,村里人又惊又奇,就是前两天,还有人说我们是—“两个老不死。“
三、电影版
张艺谋导演的《活着》给原著党留下了开放式的结局,编剧把家珍、二喜、馒头(即苦根)都留在了福贵身边,终于又是一家四口了。
电影引入了原著没有的皮影戏,并把它作为另一条暗线,贯穿于电影始终:
电影始于福贵在赌坊挥金如土的镜头,一个福贵嘲笑戏班不会唱戏,亲自操刀的镜头,便为后面的送皮影埋下线索。骗取福贵财产的龙二,本是皮影戏班主,福贵落败后向其借钱谋生,龙二把皮影给了他。其后又以唱皮影被抓壮丁、大跃进唱皮影、文革烧皮影等情节推动剧情发展,直至最后出境在祖孙之间的对话镜头。
张导的这一处理,相比原著,使剧情看起来更加集中和紧凑,应该说是一个成功的小心思。
结局中,当福贵将那句,徐老爷子对他说过的,他对儿子有望说过的同一句话:
“鸡长大就变成了鹅,鹅长大了就变成了羊,羊长大了就变成了牛。”
再次说给苦根时,我眼前浮现的福贵的形象,没有再比此时的葛大爷更像福贵的人了。
事实上,我也更喜欢电影的结局,这并不在于它比原著少了些许悲凉,而是多了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