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

(写于2018年6月,大一下)

每年我会有一个月不在於潜,会去上海,父亲会把我借我去和他生活一段日子。我在这一点上是有些庆幸的,如果不是每年和父亲单独呆上一段日子的话,我真的恐怕会在我姐姐这尊“观音”下被感化成一个“小女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姐姐都喜欢给自己的弟弟涂指甲油。那时的我是十分盼望着这一个月的。暑假刚开始,我与父亲从四点半开始就坐着长途,在十多年前,於潜到上海浦东,是一个长达近八小时的车程。这样的旅途对于我往往是伴随着短暂的乐趣与漫长的沉眠。小时候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上海在哪儿,或者说上海是个什么物件儿。如此“困难”的问题,我也是在父亲给我在全国地图上指明了之后,我才有点儿模糊地意识到了一点点:临安在这儿,於潜在这儿,上海就像是一张合不上地鱼嘴,不停地吞吐着金钱和人流。我一直没有问我的父亲关于他为什么会在二十不到正值青年风发的年纪去上海的一些问题,因为我知道他可能不会给我一个标准答案,也或许他也给不了我答案。同样的,有些浅层的答案也是你可以想得到的,所以就没有问的必要了。再后来,我再一次本地的兼职工作中问过一个正在开挖土机的人,他只给了我一个更为朴素的答案,说:“那个时候这边很多人都去上海开机子的。”其实当我现在到了父亲当时的年龄,即使时代不同了,也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一些:在这样一个荷尔蒙与多巴胺过量的年纪,是个男人且有生活的动力,都想感一番所谓的事业,更别说他们那个时代了。一代人有多少能够到达所谓的成功呢?更多的是像我父亲这样的,回乡之后仍是凡人。但他在外面所感受到的很多事是在小镇上村子里很多人不曾有过的,而且父亲的这段经历对我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我从小没有听过父母给我讲童话故事,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也是在小学的时候抄写着阅读完的(因为当时有个抄书/摘记的作业)。幸亏父亲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在他口里说出的种种经历下,也让在同龄人中变成较为“口齿伶俐”的一个。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一个新的环境即使是大巴车也会带来十二分的好奇心,更别说是上海这样一个大城市了。最开始的一个小时,我的精力是呈缓慢下降的趋势的,不停的问我爸问题,看一眼周围:“这些人都是去上海的吗?”惹得车上的乘客哈哈大笑,我至今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笑点在哪儿,不过有可能是因为小孩子的率真吧。尽管不懂时间的概念,我却也知道关于时间的数字先变大后变小的道理,不停地问他几点了、什么时候到、现在到那儿了,刚开始父亲还有些兴致,后来就抓着我的上臂示意我不要说话,随后我只能焉下来。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象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车子发动机的沉鸣和窄小狭长的车间很快地会让你靠在父亲的大腿上入眠的。

我所记得的关于我在上海生活过的一切都使我快乐,那底层工人的生活在那时的我眼里并没有显露哪怕是一点凄惨和悲凉。反而是东方明珠塔和水族馆给我的感觉不是特别的好。

在目前为止,也只有在那个时期,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上面的高楼大厦,对“金贸大厦”这种建筑投去了崇拜的目光。如今只剩下了些许沉重和压抑感。

爸爸出工的时候会带着我,给我买一包瓜子。和父亲坐在压路机上面的要求只有两个:不要神志不清跳出去,不要碰任何东西。我现在十分奇怪当时为什么我会忍住没有去动那个压路机上面的“变速杆”。我可是除了欣赏风景和观察压路机之外,盯了它整整一个下午啊!我就想知道我动了那个东西会怎么样,幸亏理智占据了上风,让我免了一顿打。

当时的人好像也不怕热,或者当时的天气没有现在这么热,我和爸爸可以在上面工作一整天,而起到消暑作用的除了水仅仅是父亲座位顶上的一只小风扇,而我人又小,那吹过来的风还没来得及吻我一下就已经消弭了。

有一个片段是:我们穿过一片地,地里长着一大片不知名的人高的绿草。人是很难穿过如此茂密的植被的,只见我爸开着机子在最前面开道,那时候我好像第一次尝到了中世纪骑士的滋味,只是胯下不是宝马,而是一匹钢铁的巨兽;手中也没有长矛,但我仍在呼喊着:“冲啊,啊!”比起来,父亲好像要沉静得多,只是脸上挂着笑容而已。

上海带给我很多新东西,那些都是当时的於潜没有的,但我并没有像在一个沙漠里生活了很久的人一样疯狂地吸允这些鲜奇的见识。我第一次见到了长着大屁股的计算机,小陈叔叔经常会教我怎么“扫雷”。这一段经历在我父亲回乡之后便永久地划上了句号,我之后除了个别父亲的同乡见到过面之外,很多工友叔叔我都再也没有见到了,连小陈叔叔也只变成“小陈叔叔”了。至今我都没有再去上海过,所见所闻也只是在同学们面前吹嘘了一段时间便没有了下文,如果别人不问起,连我自己都会忘了这段经历。不知道当时在上海某一个小区里遇见且在一起游戏了一个月的比我大一岁的小女孩儿现在在哪儿,我忘了她的名字和相貌,只记得当时离别前的对话:

“我过几天可能就要回家了”

“回家?你家在哪儿?”

“於潜”

“那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反正要坐大半天的车才能到”

“这么远,你回去干嘛?”

“读书吧,我要回去读书”

“哦,好吧”

“明年这个时候我还回来,到时候再一起玩好吗?”

“好呀,明年你会来吗?”

“肯定会!”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要回去的前几天就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告别。当时我们靠在滑梯上,不曾想告别既是永别。

当然了,如今回忆起来,只是当成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可是人长大了之后总会多出一种奇怪的情感,夹杂在原本单纯简单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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