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周六，难得的清闲，昨晚程可冉与丈夫李格商量好，今天一起带女儿元希去公园转转。其实程可冉对这种出行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女儿喜欢，而且说不定能缓和一下与丈夫的关系。

她去衣柜里去拿女儿的衣服。她想着一会元希可能爬高上低，便把一套灰色的运动服递给女儿。元希有些不情愿：“妈妈，能不能不穿这一件？”

“小孩子不要挑衣服。”

“妈妈，我能不能穿那件粉色的裙子？”

“不能，不方便。”她拒绝得很坚定。

“妈妈我一会可以不去滑滑梯，我想穿那一件。”元希走到衣柜旁边试图去拿，程可冉火一下子被拱了起来：“你要不穿这件，要不咱哪也不去！”女儿被吓哭了，接过那件运动服，缓慢地换上，表情很是委屈。“李元希！你也不用委屈，也别给我摆脸，你就正式哭，咱今天哪也不去！”

女儿开始放声大哭。原本坐在客厅准备去开车的李格沉着嗓子：“程可冉，你给我适可而止！”说完，他摔门而出。

女儿的哭声还在耳边缠绕，程可冉走到客厅，大脑空白，感觉家庭支离破碎。

她与李格在大学时候相恋，一路步入婚姻。她还记得大学时期的李格几乎每天等在宿舍楼下送早饭，知道自己想吃市中心的一家馄饨，甘心清晨骑着自行车专程去买。不知道从何时起，两人经常相对无言，即使开口，内容只有女儿元希。他们从情侣，到夫妻，现在却只是室友般的相处。

她知道丈夫会回来的，但不知道这日复一日温水煮青蛙的生活何时会结束。

夜里，程可冉思索了很久，对着背对着自己的丈夫说：“我们离婚吧。”

过了半晌，她听见一声低沉的：“好。”

早上有元希的钢琴课，她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强打精神，不能让其他人白看热闹。

她把女儿送过去，叮嘱她好好学，一切都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只是元希马上就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小姑娘了。今日她忘记了元希课后还有助教陪练，接元希回家时早去了一个小时。

“元希妈妈，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看您今天气色不大好。”正巧遇到女儿的钢琴老师袁旭。程可冉无奈地发觉自己的妆容再精致，大概也遮不住浓厚的悲哀。

“家里遇到了一些情况，多谢袁老师关心了。”

“这样吧，您在这空等也无聊，我请您到对面咖啡馆喝杯咖啡，正好聊聊元希最近的情况。”

若放在过去，程可冉断不会答应，只是她现在勉强撑着一口气，找人聊聊也不是坏事，而且袁旭的理由也很是正当，便一同过马路去了对面的咖啡馆。

“元希最近很努力，该练习的曲子一看就知道下功夫了，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

程可冉撑着头苦笑：“大概是我和她爸爸影响她了。”

“您跟您先生…”

“我们最近准备离婚，虽然平时在当着孩子的面都会克制一点，孩子敏感，应该能感觉到。”

“其实我特别理解您，我也离过婚，但没有孩子。现在这种时期，您一定要挺住，自己千万不要垮掉，也别给自己太多精神压力。这只是两个人性情不合，不是您的错误。”

程可冉深深叹了口气。

“元希妈妈，你看，要不要今天我们跟元希一起去湖边放松一下，您放心，我没什么恶意。坦诚地说，我们认识两年半了，我有过别的想法，但并不想破坏您的家庭。现在不一样了，但这一切都会尊重您的意愿。这次只是想让你们放松，你们母女的压力太大了。”

程可冉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她知道元希很喜欢这个钢琴老师，先不考虑其他的，散散心也未尝不可。

那个人工湖离这里并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几分钟。元希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是开心，一路上与袁旭有说有笑。

这几年李格疏忽家庭，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程可冉自己也因为工作家庭各种烦心事，经常对女儿发脾气，元希大概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吧。

她不是对李格没有感情了，只是这种生活太疲惫，甚至把女儿也拖下水。如果能给女儿一个轻松愉悦的家庭氛围，能帮自己减轻一点点负担，就可以了，她不贪心。

在回程的路上，与袁旭告了别，程可冉搂着女儿：“今天开心吗？”

“开心！”女儿笑得甚是明媚。

“那你喜欢袁老师吗？”

“喜欢啊！”女儿含着袁旭送的棒棒糖，眉眼弯弯。

“那你是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袁老师？”程可冉知道这样询问不大妥当，但很快他们离婚后，女儿可能要面对更残酷的事实，她不得不提前给元希打预防针。

女儿愣了愣，笑容渐渐消失了，她吐出了棒棒糖：“我更喜欢…爸爸。”程可冉怜惜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收到李格的微信，说他这两天临时要出差，到底是真出差还是避免尴尬，程可冉并不清楚。只是一开门，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是撞破了心理防线，但她不能在女儿面前崩溃。

还没来及开灯，她感觉身边的女儿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程可冉强忍着哭腔：“没有的，爸爸只是出差了。”现在还不是告诉女儿的好时机。安顿好女儿，她静静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思考，婚后的袁旭大概率不会像现在这么贴心，元希不是他女儿，也很难给予太多疼爱。而李格…他应该是厌烦自己了吧，这种同床异梦的悲哀和期待被辜负的失望只是泯灭了她的温柔。其实她是可以独自养育女儿的，她要给予女儿足够的温柔和爱来弥补父爱的缺失。想通这些，程可冉感觉自己突然放下了某种执念，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感。她在微信上委婉地拒绝了袁旭，关机，睡觉。难得没有失眠，醒来便已是清晨。程可冉像往常一样准备完早饭，来到元希的卧室，平时最爱赖床的小姑娘却已经坐起身来：“妈妈你看我是不是很乖？”程可冉惊讶地点头：“是呢，怎么今天起得这样早？”

“我很乖爸爸是不是就回来了？”

程可冉帮女儿拽好衣服：“爸爸很快就回来了。”这些事情只能慢慢让元希接受。

傍晚她从小学接回女儿，推开门却愣在门口，李格竟在厨房烧菜，印象里他已经很久不曾下厨房。元希激动地叫着爸爸扑过去，李格抱起女儿：“想我没？”元希重重地点头。“是不是很久没吃爸爸烧的菜了，去洗手，饭菜马上就好了。”

女儿一蹦一跳去水池洗手。

程可冉五味杂陈地换好衣服，李格已经把做好的饭菜摆出来了，他走到程可冉身后：“老婆，对不起，我考虑过了，之前是我忽视了家庭，再给我次机会。”

程可冉眼眶一酸：“我怎么相信你？”

“就看我以后的表现，你要是不满意到那时候再离开我。对不起，是我之前没考虑你和元希，认真考虑过离婚之后才意识到你们对我多重要。”

李格从背后搂住了程可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