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予&北崖
1
慕名结古寺已久，几次来玉树，只是远远望见佛塔庄严、经幡猎猎，并未走近过。这次机缘巧合，得以亲近。
结古寺位于玉树市结古镇，据说是先有寺而后有镇，因此有些“结庐在人境”的味道。
车环山而上，经过了描摹具像、色彩斑斓的山门，径直停在寺前一块平整的空地上。
举目四望，山头四周遍布暗朱红色的经堂僧舍，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隔着山脚下的玉树市，整个寺院安然与对面落满初雪的莽莽山川相对。
天色有些阴沉，风雪欲来。
茫茫一片灰黄昏暗里，萨迦派标志性的红灰相间的山墙划出大面积的色块，把天地从单一的凝重中分开来，继而辟出山顶一小片色彩，垒砌红砖红瓦，间或琉璃金顶，端是一片静悄悄的讶异和辉煌。
山顶风很大，不见人，一切寂然无声。
同行介绍，因为是下午，佛事活动已经结束，僧徒归僧舍做功课，信众们也都归家了。
2
寺院灾后重建，一些庙堂尚未开光，方便起见，去参观僧众们日常诵读经文做佛事活动的大殿。
进入殿前院，一位红衣僧侣已经等候着。
他引导我们穿过清净简洁的院子，迈入三进大殿。
第一进的殿堂仿佛是连接院子和内殿的过渡，短而浅，没有过多装饰。
第二进是主殿，一进去，立刻感到法灯庄严、气势恢宏。
主殿占地约千米，被包裹着飞龙绕天藏毯的十几根高柱均匀隔开。从殿顶垂下三层正方形水晶大吊灯，闪耀出一片炫灿华美。
大殿四周的墙全部被精美的壁画包围，一幅连一幅，每一幅都大约两米宽三米高。
这些三百年前流传下的壁画依然色泽鲜艳、形象隽丽，每一幅都绘有一个主像，四周绘小佛像和一些佛教故事。
内容完全看不懂，但为这繁复的色彩堆砌和精雕细摹的笔触所渲染出的香华庄严的氛围所震动。
不由想到，几百年前，僧侣们是如何怀着虔诚一心，将绝顶的技艺凝神于画布中，又是如何不厌其烦、不眠不休地在描绘中修行琢磨，最终用时光凝练出这耀眼夺神的艺术珍品。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修行的人不知去了哪里，修行的痕迹却依然留在原处，没有丝毫变化。
大殿两侧，沿壁画供奉了许多精美的小铜像。
红衣僧侣解释是信众从家中请到寺院供养的。
走到大殿左前方一角处，他停住脚步，抬手将供奉此处一座玻璃罩上的黄布揭起，讲了一大段。
同行翻译，这是八九年前圆寂此处的活佛舍利，从头骨处得。
细看，舍利大约两寸长，呈两只灰黑色羊角状。因为活佛生前修行的密宗本尊神就是头顶长角的形象，所以显现舍利后，被认为是大成就者。
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人的平滑头骨会炼出羊角，大为赞叹！
3
接下来，红衣僧侣在一扇小红门处停住脚步。
原来，这小门通往里面第三进内殿。
内殿每年只有十多天对信众开放，因为同行提前打了招呼，得遇法缘，有幸瞻仰。
上了一小段台阶，进入宽短而高的内殿。
这里供奉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每一尊佛像都大约两三层楼高，端坐在诸护法、罗汉、菩萨中。
红衣僧侣介绍，内殿供奉的菩萨佛像都是泥胎，已经很有年月。起初是先有内殿，然后一层层向外扩建。
因内殿特别短，大佛又很高，从佛脚下抬头往上，眼力不好的我仅能看清楚佛像的下半部而不得窥全貌，只觉得神佛更加高高在上、神秘庄严。
此外，内殿中还供奉着萨迦派历任活佛的照片，据说他们本人远在印度。
从小门出来，到了大殿右前角，又是一尊活佛圆寂后的示现。
当时这位出家人在自己家中圆寂，色身显现五彩变化的瑞象，引万名信众争相目睹。看玻璃罩上贴着当时的一些照片，不可思议，又为赞叹！
临出门，红衣僧侣拉开大殿二三层的灯。这才看清，大殿顶部细细描摹着十几座外圆内方的坛城，庄严辉煌。
二三层楼四周同样密密层层都是壁画。不同于一层的，是描画对象没有主次之分，各种菩萨法相，与一层的一般丰腴隽美。
壁画、唐卡、藏毯，这些艳丽的色泽相对于悟“空”的修炼，实在鲜明的对比。
而结古寺的庄严，更多地让我从雍容、繁复、华美中得以感受。端坐坛城之下，双目微合，念经诵佛。
了之一切，是要从这如梦寐的幻影中体察本质？还是从摇铃手鼓法号诵经的天籁中领悟慈悲？
我没有修行过，并不知道。
送我们出门时，红衣僧侣高兴地说，重建的另外几座大殿明年可能会举办开光仪式，届时，结古寺僧众会更加聚集，教派也会更发扬光大。
4
外面已经是碎屑漫天。车仍从山路绕下。
快出寺院时，远远看到有个僧侣双手提着满满两桶水迎面而来。
同行大喜，“归途遇到水满的桶是吉兆啊！”
积蓄已久的雪花纷纷扬洒落，经堂、白塔、玛尼石堆、经幡在雪花中凝立。
悠悠辋川、静静庙堂、熙熙人群、拳拳赤心，就这样，凝结了。
凝结在洁白的雪花中，凝结在无明的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