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蜜

文|刘秉政

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人类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消亡殆尽了,若干年后世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小男孩和一个老太婆。

他们生活在一片永不凋谢的黄花的原野上,黄灿灿的一片,没有边际,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老太婆和小男孩不起眼的小茅屋被黄颜色覆盖着,吞没着。黄花美艳丰满:肥硕的瓣,粗壮的蕊,逼人的香。

太阳照在这一片金黄上,让老太婆产生了一阵眩晕,险些跌倒,亏得小男孩及时扶住了她。花丛中无数只大蜜蜂飞来飞去,嗡嗡的声音大得怕人,无论是躲在茅屋里还是堵住耳朵都摆脱不掉这让人心神不宁的声音。

老太婆和小男孩在茅屋门前做了些蜂巢,他们靠酿蜜为食。蜂巢里的蜜又多又美,黄扑扑、香喷喷的,从没有人见过这么好的蜂蜜。可老太婆每次取蜜时,从不敢贪婪,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地只取一点点,仅刚够吃而已。每次取完蜜后,老太婆还要跪在蜂巢前,像是在祭拜什么;小男孩则一个人偷偷地跑进茅屋吃蜜。

老太婆一天天苍老了,小男孩一天天长大了。男孩经常站在破漏的茅屋顶上,向四周张望,远处都是黄花,更远处,还是黄花。

有一天,他跟老太婆说,他要试着走出这片黄花。老太婆流着泪,抱住了他的腿,不让他走。男孩默默地推开老太婆,拿了些蜂蜜,一个人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回来了,面色憔悴,目光呆滞。他发现小茅屋已经倒塌了大半,而蜂巢里的蜜却是满盈盈的,似乎走后一直没被人动过。

他终于在小茅屋坍塌的角落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老太婆。男孩哭着,大叫了一声,一脚踢开那半扇歪倒的门,闯了出去,跑到蜂巢前大把大把地挖蜜。

也就是与此同时,一大群蜜蜂一起叮到了他身上,没命地蜇他。在远方以及更远的蜜蜂也都赶来了,在男孩身上越聚越多,一声声惨叫渐渐消失在震天的嗡嗡声中。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老太婆和小男孩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长出了更茂盛的黄花,茅屋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到处一片金黄。

蜜蜂还是嗡嗡地叫着,飞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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