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之死

    1644年,大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吴三桂的冲冠一怒而彻底绝望了。这个自万历中期以来就疾病缠身的老人,终于咽下了他那最后一口气,而不再垂死挣扎了。

    1368年后的今天,当我这个在茫茫人海中孤独无依的无名小卒以旁观者的心态,百无聊赖地看着郭老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时,我的心立即抖动了一下。我真的不是为李自成的失败而疾首,而是对李岩的死亡而惋惜。惋惜,对惋惜,也许此刻只有这个词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怅然和对将军的敬意。

    李岩原名李信,河南开封府杞县人,天启丁卯年举人。其人文武双全,智谋深远,和顾君恩一样在明末李自成起义军的崛起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在自成初起时,李岩就曾向他提出:“取天下以人心为本,请勿杀人,收天下心,已成天下事”。自成从之,屠戮遂减。后李岩又造歌曰:“迎闯王,不纳粮”,使儿童相煽歌之。如果说,顾君恩的谋略为闯王奠定了战略基础的话,那毫无疑问李岩那以人为本的政策,就收取了天下人顺服闯王归之如下的民心。当然,也提高了李岩那容易功高震主的声望。而这绝对是一个领导很忌讳的,虽然李自成的心胸并不算那么小器,但他身边的那些人却不这么认为,除掉一个人,意味着他们分的那杯羹就更多了。换句话说,李岩离死已不远了。虽然他的身死对大顺朝来说是那么的生死攸关。

      果然,在牛金星、刘宗敏等人的一再挑唆下,自成渐渐疏远了李岩,对他开始不信任了。而这不信任绝对是非常危险的,悬崖就在前方,命运就此改变,而他却浑然不知。人言可畏,尤其是当面对对自己不利的人言时,这畏惧就更可想而知了。每当李自成被梦中的那个场景惊醒时,他就对牛金星白天对他说的那番话深信不疑。“十八子主神器”也不一定是大王你啊!李岩也姓李啊!况且他的声望一直都很高。沉默,可怕的沉默,让室内的空气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看着闯王那抖动的眉毛,牛金星想,这把血腥的利刃就快出鞘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了。

      1644年农历3月19日,这一天注定是有很多故事的一天,注定是要被载入历史的一天。随着北京内城明军三大营的彻底溃败,李自成骑着他那全身如血的高头大马以无与伦比的气势进入德胜门,在离门有百步之遥时,他弯弓搭箭,连发三箭,箭箭靶心,其时士气如虹。是夜,另一个人的心情天翻地覆,他就是崇祯帝。他虽然贵为皇帝,拥有天下,但此刻天下之大却没有一片他可以驻足容身的地方。他虽然拥有亿兆之民,但此刻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个忠心耿耿的太监了,大难临头是皇帝又怎么样呢。天下人都能投降而我不能。当晨曦的朝阳冉冉升起时,皇帝和王承恩的背影就永远定格在煤山了。有时候自杀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无言的抗争。

        胜利后的农民兄弟们高兴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胜利竟来的这么快。就是连他们的头头们也一个个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而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无所顾忌。牛金星忙着演练他丞相的仪容,刘宗敏忙着抢人家吴三桂的老婆,就连李自成也成天泡在美女群众而醉生梦死。看不到潜在的威胁,那一只来自白山黑水铁蹄铮铮的威胁。但李岩看到了,这个唯一清醒着的文化人说实话就和那帮鼠目寸光的农民兄弟们不一样,简直太不一样了,他看的比他们都要远点。

        这时候处境糟糕的李岩也隐约感觉到了闯王对自己的疏远、不信任。但为了帝国的前途,他还是向闯王进呈了那道生死攸关的奏折。一,安抚民心,优抚明朝投降官员,反对大规模的追剿助饷。二,提高警惕,整顿军容,勒令各营退居城外随时听候调遣出征。三,安抚吴三桂,再不然就大军出剿。可沉浸在温柔乡中的李自成对这份分量极重的奏折只批了三个字知道了后就又继续醉生梦死了。直到那个多血质的吴三桂为了一个女人而义无反顾的拉起反旗投降清廷而反对他时,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带着六万人马仓促奔赴山海关,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希望吴三桂回心转移吧,本来三天能走完的路却毅然走了七天。

    在北国寥旷的苍穹下在山海关雄伟的姿容前,两个愤怒的男人终于走到了一起,此刻他们都很激动,后果显然很严重。此刻能让他们冷静停止愤怒的只有暴力,因为有时候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愤怒的男人手一指,开打了,两只听从各自主子命令的像他们一样愤怒的军队终于开打了。虽然大顺军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但吴三桂的这只关宁铁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明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战绩是曾击毙过努尔哈赤、击退过皇太极。战争从早上一直打到黄昏只杀的是日月无光血色涟涟。在吴三桂的军队渐渐抵底不住时,清兵及时的入关了,入关的结果就是大顺军的彻底崩溃。李自成最后绝望地望了望那夕阳残照的余晖后就头也不回地撤退了,但吴三桂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一直穷追不舍。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充满了那么多的偶然,当闯王在武英殿匆忙登基时他想。他知道这一去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当做个念想吧,当一回皇帝。蓦地他想起了李岩,但只是一念,因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想那么多的问题了,他唯一能够想的就一个字“逃”逃得越远越好。

        终于逃到西安了,李自成稍稍喘了一口长长的粗气,可他仍然惊魂未定。吴三桂率领的八旗铁骑仍然像尾巴一样紧紧尾随,眼看就到河南了。此时那个令人讨厌的李岩又不识时务的往枪口上撞,提出让他去河南募兵以收复失地进而以中原之势牵制清兵为闯王撤退赢得时机,因为就在他们被清兵猛追的时候,他们在河南的许多州县都被南明所收复了。自成也以为此举不错,打算让李岩去河南募兵。而这时那个非要把李岩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声音又出现了。“大王,李岩当时之豪杰,非能久下人者。况河南乃其乡梓也,以其在彼之威望,势大恐难制也,今之一去,犹纵虎归山啊!”牛金星腥然道。李自成沉吟了良久说,李岩素来忠义,但你说的也不可不防,河南的防务就交给其他人去管理。牛金星怕其阴告李岩的事情暴露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谮其欲反,又把十八子主神器之说给李岩附会了一遍。闯王终于下了决心,令金星鸩杀李岩。李岩死时大雪纷飞,三军将士无不垂泪。英雄就这么颓然谢幕了,可我们要说的却还没完。

    毫无疑问,李岩之死的确是一场大悲剧,这是一场由个人悲剧而引阙成民族的大悲剧。

    李自成自然是一位悲剧的主人,而从李岩方面来看,悲剧的意义尤其深刻。假使初进北京时,自成听了李岩的话,使士卒不要懈怠而败了军纪,对于吴三桂等及早采取了牢笼政策,清人断不至于那样快的便入了关。又假使李岩收复河南之议得到实现,以李岩的深得人心,必能独当一面,把农民解放的战斗转化而为种族之间的战争。假使形成了那样的局势,清兵在第二年决不敢轻易冒险去攻潼关,而在潼关失守之后也决不敢那样劳师穷追,使自成陷于绝地。假使免掉了这些错误,在种族方面岂不也就可以免掉了二百六十年间为清朝所宰治的命运了吗?就这样,个人的悲剧扩大而成为了种族的悲剧,这意义不能说是不够深刻的。

    读完了文章,我的心情落寞了许多。然而往事越千古,这样的事还少吗?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惋惜都融进了我们民族深深地麻木中,我还能为之什么呢?有时候人在怎么努力也难左右命运的沉浮,可我们却总是在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时,却总是要奋力一搏。无言。此刻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只想起了一句我自己很喜欢的诗。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而这同样是一位很悲剧的人物写的,如果历史能够倒写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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