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超同意一次性支付给年轻女人100万的分手费,条件是她把孩子拿掉。中年女人似乎对此并不满意,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胡文超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日子里,周围的流言蜚语从没有停止,食堂里、楼道里,总能撞见三两人小声议论,看见他来了,便立马散开,装作没事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之久,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胡文超看到尤子航U盘里的照片,他想到了解决办法。
胡文超把尤子航喊进办公室,先照惯例了解他负责项目的进展情况。接着把尤子航采风的照片打开,听听他的想法。胡文超装作无意中翻到另外一些照片,当照片填满电脑屏幕时,尤子航慌了,连忙伸手想要拔下U盘。胡文超拦住他,又接着往后翻,装作是第一次看到的样子,问:“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尤子航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地说:“无意中碰到的。”
“他们看到你了吗?”
“应该没有。”
胡文超清了清嗓子,呷了一口茶,说:“子航,我最近遇到一些棘手的事,”他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这你应该都知道。”
尤子航依旧不敢出声。
“现在外面人言可畏,我不敢保证哪一天我的私事会被谁捅到网上去,到时候我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
尤子航见胡文超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连忙撇清道:“不会的,不会的。”
“子航,我不是说你,”他拍拍尤子航的肩膀,“但你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这个副台长做不成,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可如果你愿意帮我,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就会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以后若有升职加薪的机会,自然少不了你的。”
“怎么帮?”尤子航犹豫着,又一时不敢接话。
“公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只要有更能吸引大家眼光的事件发生,谈论的焦点自然就会转移。”胡文超摆出语重心长的表情。
“胡台长有什么想法?”
胡文超用手指着外面,“现在的流言蜚语都在这栋楼里,所以必须有一件这栋楼里的人感兴趣的事发生,风向才能发生变化,”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嘴角溢出坏笑,“你这正好有一个。”
尤子航听完胡文超的计划,连忙后退几步,“这这这,这不太好吧,我们也没有证据,就凭这几张照片?”
“证据?你做新闻这么多年,都是等证据齐全了再做报道吗?等你把证据收集全了,新闻早就过时了。”
“可如果这些照片放出去,又是晚上,角度模糊不清,很容易造成大家的误解,恐怕影响不好。毕竟是才上班的小姑娘,工作也算尽职尽心,这样......”
尤子航还在犹豫,就立马被胡文超砸巴嘴的声音打断。“现在就到了她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时候了。”
莫名被拉进这趟浑水,尤子航感觉很无奈,但再想想自己以后的前途,现在的站队选择又十分重要。胡文超有后台有背景,就算一时被丑闻碾压,他也有足够的资本可以翻身,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帮他一把,对尤子航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决定照胡文超说的做。
自从何小木发现外婆私下去找过台领导,一向乖巧听话的她便在心里埋下一个结,外婆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两个人常常不说话,尽管何爸和何骏飞在中调解,仍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晚上,何骏飞见何小木房间灯还亮着,敲门进去。
何小木看到舅舅脸上的表情,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
“你就准备一直在家这么不自在吗?”
何小木不说话。
“外婆是出于关心你,也许她的方式你不能接受,但的确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原因。”
何小木没有往深处想这些话,说:“外婆总觉得我还没长大,需要被人保护着,可我已经有能力,可以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这些她都知道,我们也都知道,而且我们都相信你有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对于这点,何小木将信将疑,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谈话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何骏飞起身准备离开时,无意中看见打开的衣柜里挂着一件黄色连衣裙,尽管外面罩着透明的防尘袋,可仍能看出褪色的痕迹。
“这件衣服你还留着?”何骏飞指着衣柜,迟疑了片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何小木转身,顺着舅舅手指的方向看去。灯光下,连衣裙泛着鹅黄色的暖光。“那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衣服,想她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看看。”
何骏飞瞪大眼睛,问:“是谁告诉你,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何小木起身,她没有注意到舅舅表情的变化,而是打开吸顶灯,让整个房间亮起来。“外婆说的。而且在梦里,我也经常看见妈妈穿着这身连衣裙出现,她还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何小木拉开防尘袋的拉链,用手轻轻抚摸,像是怕弄碎的什么珍贵的宝物。
此时的何骏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摸摸何小木的头发,让她早点休息。
从小木的房间出来,何骏飞转身去了父母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透着光,他轻轻敲了敲,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嗯?”闻声进去,二老正在看电视,见儿子似乎有话要说,何爸拿遥控器按了暂停键。
“别暂停,开点声音比较好。”
电视新闻又重新播了起来。
何爸何妈坐起身子,靠在床脊上,“怎么了?”
何骏飞把门关上,坐在电视柜上,说:“我刚看见小木把阿玲的黄色连衣裙像宝贝一样收在衣柜里。”
何妈低头不语,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何骏飞察觉到了,对着何妈,继续说:“小木说是您告诉她,这是她妈生前最爱的衣服。”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何妈依旧不说话。
“是我让你妈这样说的。”何爸接过话。
“爸,你怎么!”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自从小玲去世后,小木常常做噩梦,说梦见小玲穿着那件黄色连衣裙在小黑屋里哭。小木还那么小,总是被吓的精神恍惚,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我们已经失去小玲了,不能再让小木跟着折磨。所以我就让你妈告诉她,这是她妈生前最爱的衣服,每次想念她的时候,都会穿着这身衣服来见她。就这样,小木才慢慢接受,晚上也不会频繁做噩梦。”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能清楚地听见电视里播报哪里又发生地震以及人员伤亡情况。
“你们有没有想过告诉她真相,” 何骏飞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不管是连衣裙还是二十年前的事。”
何爸何妈震惊了,光是这个提议都让他们感觉五雷轰顶。
“不行,绝对不行。为什么要告诉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木也接受我们灌输给她的想法,我们不一直过得好好的。”何妈比平时更激动。
何爸抓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小声点。
“这对她不公平,而且,”何骏飞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向床边走了几步,小声说,“她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父亲的存在,缺失了这么多年的父爱,他们都一定想要弥补。”
何妈突然小声哭泣起来,带着哭腔嘀咕道:“我不想让小木知道她妈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小木都成年了,这些事总不能瞒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想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何爸把儿子的话听在心里,陷入沉思。“我不是没有想过告诉小木真相。他们父女能偶然相遇也是缘分,但我们也实在没法预测,告诉小木这些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好事还是坏事,会不会对她以后的人生带来不便。”
“当然是坏事,”何妈义正言辞道,“当初李阔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小玲。这些年,我们都保持沉默,不一直过得好好的。可你们倒好,还想着主动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同意!”
“妈,那不一样。我们只是告诉小木一个人,并不是向全社会公告当初发生的事。”
“不行,我不同意。”
“妈,”何骏飞坐在床沿,更靠近何妈的位置,声音温柔下来,“我们已经欠李阔很多了,他到现在都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的事情。他背负了那么多,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他,怎么对待他,他都忍气吞声。他坐了二十多年牢,那么有前途的人却成了过街老鼠,现在还有人记得之前的事,新闻报纸上也时不时拿出来提两句。李阔他没有义务承受这些的。”
听到儿子的话,何妈嘴角微微抽搐,但依旧不为之动容,她把头偏向另一边。
“刚出狱的时候,他为了找小玲的墓地,就差跪在我们面前了。那时候他没有收入,也没有人帮他,生计都成问题,天这么冷,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李妈去世了,李阔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曾说,他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现在,另外一个亲人出现了,他们还相遇了,我们却要阻止两人相认,这对李阔是不是太残忍了?”
“别再说了。”不知什么时候,何妈已经泪流满面。
何爸拍拍何骏飞的胳膊,叹了口气,说:“好了,让我们再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