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0红顶商人的作用---隐形的胡雪岩
小武恍然道：“不错。就算左宗棠和曾国藩是同乡，到底是曾国藩的号召力大，投奔他的人多！大家肯定觉得朝廷高官才有办法提携下人，跟着他干才可能有出息！所以，左宗棠若想同曾国藩比肩的话，在这方面确是先天缺陷：能有几人肯拿自己的性命前程陪着一个师爷一搏呢？”
八角笑道：“不错，人心确实如此。所以，肯投奔左宗棠的人着实是少之又少，所以他的成功要比曾国藩难得多了。而如果左宗棠偶尔碰到些少数能用的出色人才，比如说胡雪岩，那真是上天所赐、全凭意气相投，难度是相当大的！”
小武奇道：“‘红顶商人’胡雪岩？我听说过他！他是怎么为左宗棠所用的？”
八角捋须微笑道：“1866年左宗棠领兵入陕、开始进攻捻军和回民军，直到1876年完全平定了新疆，前后血战了10余年方竟全功。事后，左宗棠向朝廷递交封赏名单，而表彰功劳榜第一名、就属于从未去过西北的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因此得到了三品官衔，赏穿黄马褂、官帽上可带二品红色顶戴！”
小武讶道：“这是为何？胡雪岩居然是西征头号功臣？”
八角笑道：“你难道不知、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钱财和后勤呀！而从事后来分析，左宗棠的征西大军同回民军僵持了许多年，完全是比拼哪一方能在生死搏杀中坚持得更久。那么筹措军需供应自然是重中之重，不过在这一点上没人能比胡雪岩更行，就算是当时的清朝官府也比不了！”
小武奇道：“胡雪岩虽然有钱，但是恐怕还没法跟国库比吧？为啥有这等事？”
八角捋须道：“你有所不知，在刚刚平定太平天国之时，朝廷连湘军、淮军的军饷都发不出，只得允许他们自行收取东南各省的税收作为工资。清廷连整个国家收入都透支了许多年，还拿怎么支持大军去征伐西北？”
“所以军机大臣们都以暂时无钱为由，反对大规模出兵讨伐西北。但若是依从他们的意见，再加上中亚俄罗斯等外敌的影响，假以时日，恐怕整个大西北就不复为中国所有。要知道，类似的理由已经使得中国失去了很多地方。”
小武恍然道：“不错。所以左宗棠还是力排众议、坚持要出兵？”
八角微笑道：“正是。这也是因为左宗棠明白，胡雪岩有办法能够帮到他。”
小武睁大了眼睛，道：“怎么帮？请你给仔细说说？”
八角想了想，捋须道：“一切还是要从他二人认识的过程说起。最初，胡雪岩才十几岁，就从徽州来到杭州发展；由于才能卓越，故能白手起家，逐渐成长为一家小钱庄的老板。其后，他又结识了杭州知府王有龄，生意越做越大。”
“但当太平军李秀成部攻打杭州之时，王有龄明白守城必须有粮，所以毅然将几十万两朝廷库银都托付给胡雪岩，让其去上海买粮。胡雪岩只身前往上海松江县，然而粮食虽然购到，归路却已被太平军切断。”
小武点头道：“胡雪岩回不了杭州，还能怎么办？”
八角微笑捻须道：“为了父母官所托，胡雪岩倒也是尽心尽力、绞尽脑汁。他很快想出了办法，出钱雇佣了华尔的洋枪队，于是让荷枪实弹的洋兵们护送粮船队、走钱塘江回杭州。”
小武讶道：“华尔？这人我似乎听说过，是上海的洋人雇佣兵头领吗？”
八角呵呵笑道：“华尔这个人是很传奇的。他原是美国人，早先还是个大学生，但并不安心学业，中途退学参军，在墨西哥和欧亚之交的黑海边上都打过仗。之后无仗可打了，他还犯了牛仔脾气，在美国国内杀了人、被悬赏通缉，于是乘船逃到中国来闯世界。”
小武笑道：“这是个天生的不安分者，可也是个绝顶的雇佣兵材料啊！”
八角笑道：“谁说不是呢。华尔坐船来上海以后，很快便发现中国人畏惧洋兵，如果拥有一小支洋人雇佣军、就能够做‘大生意’！ 不过华尔势单力孤，也不敢跟美国人来往，因为美国人都可以抓他这个逃犯前去领赏，所以就另打了主意。”
小武大讶道：“还有这等曲折？”
八角嘿嘿乐道：“华尔选择逃来中国的原因，本来就是因为美国兵在中国很少，所以无人会对他不利。然而上海是有英租界和法租界的，那么这里的洋兵自然主要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及其殖民地士兵。”
“由于华尔口才很好，为人又豪爽大方，他很快就结交了不少英法士兵朋友。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同时，华尔便鼓动一些快要退役回国的士兵仍留在中国，但不再是为几十块钱工资、去为英法领事效力，而是为了自己、去干‘大买卖’!”
小武点头笑道：“原来是让外国的兵、退役后去当雇佣兵，这倒也可以理解。”
八角捋须微笑道：“最初是这样的没错，而规模不大也没人会注意。但是华尔很会经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善于周旋、声誉很好，再加上上海一带的有钱人非常喜欢聘用‘洋保镖’，所以他的生意很快就做得很大。”
“胡雪岩一向消息灵通，料想太平军也是有些怕洋兵的，自然会想到请华尔的洋枪队前来帮忙。如此这般，从松江出发的粮船队逆钱塘江而上，倒也顺利抵达了杭州城南的江边六和塔一带。”
小武欣然道：“那么胡雪岩和华尔都立功了？”
八角摇了摇头，道：“然而，杭州虽然‘靠着’钱塘江，但从江边到杭州城墙还是有几里地的；并且中间隔着几座小山，故路上被围城的太平军阻断得结结实实。连续僵持了好几天后，华尔不愿冒险上岸，最终下令将粮船队开回松江。”
“胡雪岩眼睁睁的看着送粮计划就此泡汤，杭州城虽近在眼前也仍是徒呼负负，但自己又拧不过华尔，只得跟着船队走回上海。不久传来消息，杭州被太平军攻破，百姓惨遭屠城，知府王有龄自杀。”
小武叹息道：“对于胡雪岩来说，这也是非常惨痛的事情。”
八角捋须道：“几年后，当左宗棠率领大军光复了杭州城以后，胡雪岩立刻前去拜见。开始时，左宗棠听说胡雪岩曾拿了官府很多银子买粮，但是却没看见粮食，认为是他贪污了。而且杭州因此城破，显然他该是死罪。”
“然而见面时，胡雪岩立刻报清了账目，而且说清前后原委、一分也不曾隐瞒。而左宗棠听说胡雪岩又筹措了许多粮食，并且已经送到附近，不禁喜出望外。因为兵灾刚刚结束，粮食极度紧缺，所有军民都在挨饿，胡雪岩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小武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从此以后左宗棠就一直信任胡雪岩！”
八角道：“此后，左宗棠不断请胡雪岩助襄参赞，诸事帮忙、无不得力。太平天国灭亡以后，左宗棠升任闽浙总督，于是又打算加强洋务运作，在福建马尾开设近代先进的造船厂，胡雪岩依然辅助谋划、出力良多。”
“然而福建工作还没有几个月时间，板凳还没坐热，左宗棠又被调去了大西北，改做陕甘总督。于是在临走之前，左宗棠便嘱托由胡雪岩牵头，继续建设福建船厂；同时胡雪岩还要分身去上海工作，兼替西北大军负责采购运作。”
小武佩服道：“胡雪岩的工作量好大呀！还有自己的生意需要兼顾吧？”
八角捋须微笑道：“也是。不过有很多重头戏工作，非得胡雪岩本人出马不可，他还需要时不时地跑上海一趟。因为在长三角地区、只有上海未被太平天国蹂躏过，也一直商贸繁盛；而国内外银行、钱庄云集于此，调些头寸最是方便不过。”
“而且在太平军攻陷杭州以后，胡雪岩被迫在上海生活多年，早已经如鱼得水，在这远东最大的商业城市里拥有了强大的商业人脉。故其一边在福建马尾督办造船，一边又委派几十个买办常驻于上海，将西征军上海采购总公司办的红红火火。”
小武笑道：“办洋务的总离不开上海。搞现代化船厂估计也需要常去上海融资、购买机器啥的；左宗棠西征大军的担保借债、采购供应基本上也是一样的。胡雪岩自然驾轻就熟，也是一举两便呀！”
八角点头笑道：“不错。而一开始，左宗棠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西征的困难程度，所以在陕西也吃了一些败仗。于是后来又不断增兵，由湘军、楚军，到蜀军、甘军，方才胜仗越打越多。只是本方军队越来越多，军饷和武器不够可怎么行？”
“不过，当西征大军完全熟悉了供应路数之后，他们对胡雪岩手下买办的依赖是相当巨大的。10余年间，大西北的采购清单如同雪片一样发向上海，有些项目甚至让人啼笑皆非。比如，为了安置迁居回民从事耕种，需要将田地里的野兽赶跑，特地要求上海方面购买大铜锣80面、火速运去西北云云。”
小武不禁哈哈大笑道：“不错！但是这种感觉真好！西征大军要什么就有什么，也难怪叛乱分子抵挡不住。背后有人撑腰才更觉给力呀！”
转念小武忽又想起一事，不由得疑问道：“太平军席卷江南多年，且早已定都南京。而且苏州、杭州也已被攻下，上海又近在咫尺，怎能逃过被攻破的命运？”
八角呵呵一笑，捋须道：“这就要说一下上海的保护神：吴杨华铁三角了。”
小武讶道：“吴杨华铁三角？这又是何方神圣？”
八角微笑道：“‘吴、杨、华’铁三角，指的是三个人：吴煦、杨坊、华尔。除了华尔本是美国人、你已经知道以外，吴煦（原籍杭州）和杨坊（原籍宁波）是两个浙江人，当年在上海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的。”
“此三人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要当成一个整体来看。这个上海典型的华洋小集团官商兼备、中外通吃，而胡雪岩跟他们的交集也是不少。”
小武惊道：“他们三人对上海有那么重要啊？我真是孤陋寡闻、一点也不知道！还是请你给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