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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来社会上的怪事层出不穷，今天传出一男子深夜出地铁观得吸血鬼大战狼人之大场面；明天不幸掉进下水道的小孩变成一条黑鱼逆流而上游到自家的马桶，从马桶里钻出来后就变回人身，但是身上脏兮兮且臭烘烘，免不了被一顿混合双打；后天又说在黑夜里，人群中的色狼就会现出真面目，他们的双眼会散发出红色的光，毫不留情地扫在过路的每一个女性身上，无论长幼、无论穿着、更无论她们当时在做什么，也许吃饭？也许谈天？也许仅仅只是走过……甚至是男性的身上……每天光怪陆离的报道之中，总会掺杂着更多离奇的事儿，比如身为贵族的约翰侯爵，与牧场的挤奶工米娜成婚，阶级可谓天差地别，当然也引起了一阵轰动；又比如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乔森居然是个惯偷，而看起来阴险狡诈的布里先生实际上却是乐善好施，当然这个事件太小了，就像一块小石头掉进一个平静的湖中，仅仅泛起一下涟漪，之后湖面又归于平静。
罗恩缩在家里——也不算家，不过是花最低的价格租到的一个破旧的地下室的一小块用木头简单围起来的空间，仅容一张长两米宽一点五米的床铺，当然罗恩只简单地在地上铺了块沾了污渍的布，剩下了的一半空间还能放点其他物品，比如他为数不多的缝缝补补后的衣服。
好在这个城市常年炎热，罗恩可没有多余的钱购买厚重的棉被，虽然他也买不起新式风扇，不过从二手市场淘回了一个黑漆漆的风扇——当然那个风扇也可能根本就是三四手的——风扇转动缓慢，但是也能出风，比手摇扇子好多了，而且洗了之后，黑色好歹是褪成了深棕色。罗恩想，凑活吧，本来也就没几个钱，还指望它多厉害？要是它特能转，他还怕哪天趁他睡觉转得太飞快直接转出火星，把他的身后事一并解决了。
罗恩的工作全指望一台电脑，这电脑也是他目前手上最新的一个玩意了，不允许任何人碰的，虽然也没有谁会去拜访他。木板只围到四分之三处，距离顶部的还有四分之一的空间是畅通的，本来破破烂烂的小房间就抵挡不住外边的各种嘈杂声，而这一来，就连外边的灯光也挡不住，还有形容不出来的怪味，就是开着分到了一半的窗户通风透气，罗恩也总被难闻的臭味晕得干呕连连。
“这破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不知道这是罗恩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愤然之语，反正绝对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十次，甚而可能超过了五十次，或者到了上百次，但是罗恩骂完之后还一直窝在这个破房间里过着破日子，所以也许这样的愤然之语还会有第一千次。
罗恩本来打算自己用木板把上头余留的空间封住，奈何房东不乐意。
“租，你就老老实实住，绝对不允许随便改动原来的房间，我有强迫症。”
罗恩没有钱换地方住，所以他把一口气咽进肚子里，嘴上说“好吧”，内心却在说，“去你的，就你这样还有强迫症？多半有大病吧！要不是老子没钱，要不是老子生不逢时毕业更不逢时，赶上了经济大萧条，我至于混成这样？这破地方给你你能住得下去？”
等罗恩回到房间后，他想了想房东家里五层带电梯和花园的别墅，他咬了咬牙：“偏偏这种人不出意外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住这破地方。”果然，管它生得逢时不逢时还是毕业得逢时不逢时，选对父母投对胎才最重要。
可能我上辈子也是个穷得要死的人吧，也一样举目无亲，所以下了地狱都没钱打点一下，不然多少能比现在好点儿。罗恩想。
后来罗恩想到了个妙计，找了张网，把上头的空间围了起来，一旦高贵的房东来地下室巡视，他就把网扯下来，这样房东那个蠢蛋一定看不出任何端倪。这网不是用来挡声音，更不是用来遮光的，而是防止蟑螂闯进他的地盘，还有肥硕得流油的老鼠。有一次，罗恩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看到两只蟑螂在空中飞舞，像池中的鸳鸯戏水一样得欢快；又有一次，他还佝偻着身子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工作，一只老鼠稳稳地端坐在他的键盘边，可把他吓得够呛，赶走后才发现老鼠还留下了几粒屎。
终于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夜，一呼一吸间的气息都是那么得平稳，甚至难得没有做噩梦，且没有早醒，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跟往常一样，罗恩醒来总要拿起床头的一条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已经染上了一条一条黑的毛巾，擦掉流了一夜还未来得及风干的残留的汗珠。可是今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朦胧的睡眼半睁着，望向顶部的天花板，凭着记忆拿起毛巾往身上擦，可越擦越不得劲——什么时候背部这么光滑了？他可一向是个糙汉，天气热背部又总爱生出凸起的红色的痘，哪里可能这么光滑？不会还没睡醒吧？以为总算不做噩梦了，其实还在噩梦里？
比如，他用了一只手，却还有五只伸展在空中，又比如，他觉得脸上长出两根长长的胡须，再比如，他的背部如此得光滑……
这些，总不能是现实吧？
如果是的话——
罗恩简直要像一个疯子一样尖叫起来，因为他变成了一只蟑螂！一只彻头彻尾的蟑螂！跟蚊子的可恶程度不分伯仲的蟑螂！经常在他睡觉的时候“鸳鸯戏水”的蟑螂！
天哪！
罗恩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他宁可自己疯了。
“也许我最近写小说写癫狂了……
“一定！一定——一定是这样的！我绝不可能！变成蟑螂！”
二
第二天、第三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床上的大蟑螂奄奄一息。
罗恩不得不接受他突然变成蟑螂的现实，这是他两天两夜的苦苦挣扎之后的结果。
“这个世界疯了吗？”
罗恩不止一次看到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件，可是他一不出门，二也确实不关他的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觉得，“现在的记者疯掉了吧，什么都能报道得出来？这种事情谁信？吸血鬼大战狼人，怎么不说吸血鬼和狼人生出了一个爱吸血的小狼人？（后来事实证明还真有）变成一条鱼？怎么不说变成一只鸟直接从下水道飞上去，枉费力气游回家，而且……难以想象会吃进去点什么东西。至于色狼？不作评判，毕竟我几乎不出门，尤其是夜里。谁和谁结婚啊，谁是坏人谁又才是真正的好人，哎呀，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报道的？”
变成蟑螂的罗恩现在急需他原先瞧不上眼的记者的采访，一是通过采访他能挣到一笔钱，不然白白变成蟑螂了，如果能选，他宁可变成一只蚊子，二是让他有点儿名气，也可以通过节目宣传一下他的作品，尤其是最近的一部还未完结的作品，写的是一位富人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个穷小子，那个穷小子因而节节高升——这部作品蕴含作者罗恩美好的愿望，总而言之，他对这部作品爱得不得了。
罗恩觉得自己的计划足够周全，他于是坐在电脑前，略微翻阅一个文档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亨利记者的联系方式，以前罗恩记下他的联系方式是等着有朝一日自己作品有了热度后指定他来采访的，没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但是罗恩还是感叹自己实在太有先见之明。
“请问是亨利记者吗？我是罗恩。长话短说，我变成一只蟑螂了，我想这对你算是有意义的一件事——当然我也有我的条件，见面之后我会告诉你——不不不，只是小小的事，对您来说微不足道——您想想，这完全是互利共赢，难道您不想做出很有热度的东西？那么给我点报酬不应该吗？到时候帮忙宣传一下我的作品不也只是非常微小的一件事吗？您仔细想想，怎么说也对您更有益！我怎么会骗您呢？我可不是个无聊的人，不，现在应该说，我可不是只无聊的蟑螂——是，我身份代入得挺快的，毕竟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我变成了蟑螂这件事——您答应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对了，您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吃的喝的，成了蟑螂我就没敢出门，怕给人吓着，虽然现在好多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我还是怕给人吓出毛病，我可没钱付给他们医药费……什么吃的都好，我不挑食，不过最好有肉，我爱吃肉——谢谢谢谢，万分感谢，亨利先生，我是说——您真是个大好人！”
挂下电话的一瞬，罗恩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罗恩伸出两只最前的细长的腿轻轻抚摸带了层壳的肚子。
“有点恶心。”
他想。
三
亨利先生终于来了！罗恩觉得自己等了他有一个世纪——如此得漫长！也许有两个世纪也说不定！
亨利把门掩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去地下室唯一的一个公共厕所里吐了两次。
“你很难一下子接受这样的场面，”罗恩暴风吸入面条，同时嘴里塞着两大块牛肉，“唔——我可以理解。”
“抱歉，两下子我也没接受。”第三下才接受的，也是拼命忍住了的，毕竟公共厕所的气味太难闻，亨利一下子不知道是面前这只大蟑螂恶心人，还是厕所的怪味更恶心人。
亨利陷入了沉思，思绪飘荡到很远的地方去，从他的童年开始，一直回忆到现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曾经选择成为一名记者。
罗恩终于吃饱喝足，打了个响嗝，一只前腿在亨利面前象征性地一挥，把好不容易从繁乱的思绪中出来的亨利惊得差点来个第三次呕吐。
“我想你尽量离我远点。”亨利艰难地开了口。
罗恩往床头处缩去：“再远也就只能这样了，你看，这房间顶多就两米长。”
亨利摆了摆手：“够了，完全够了，超过一米就可以了，我的职业素养还不至于让我如此胆小。”
罗恩很想说，可是你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耶。
这场采访对罗恩而言过于简短了，当然也可能是罗恩对每个问题的回答都太游刃有余，以至于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对亨利而言又过于冗长了，尽管他把准备好的几十个问题缩成了十几个，采访结束还是大汗淋漓，不过至少对他而言算是如释重负了，拿起自己的行囊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有事电联。”
亨利最后抛下这么一句。
罗恩挠了挠硬硬的脑袋，轻轻地“哦”了一声，把亨利忘记关的门关上，又把桌面上吃剩的食物吃干净，和剩的饮料喝光。对于罗恩来说，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即使过期了，只要味道还能让他下咽，那就是能吃的，尽管很多时候吃完了就要拉上好几趟，占用太久马桶还被骂，他也无所谓，“权当减减肥喽，被骂就被骂，反正又骂不死我”。可以说，罗恩既悲观又乐观。
可是罗恩的事件久久未见于电视上，久到合租的其他人都见惯了一只蹦跶的大蟑螂，送外卖的人员从尖叫到麻木，他也没能看到自己的事迹被播出去。
罗恩于是和亨利打了个电话。
“怎么回事呀？我的事是不值得播吗？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只蟑螂，这不是离奇的大事儿吗？”
“你没看电视吗，最近有个大人物去世了，大家都在悼念他，所有热度都集中在他身上，你的事还没排到呢！急什么，你再等等。”
罗恩想，难怪呢，最近一看电视，出现的全是同一个人名，可是这人，怎么记得干过不太光彩的事儿呢，怎么大家还在悼念他？是我记忆混乱了吗？——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小说什么时候才能大火？这破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罗恩心想，悼念也悼念够了吧？于是他又给亨利打了个电话。
“怎么还没把我的事儿报道出去？——如果实在放不出去，你该把酬劳给我吧？你非说要等到播出来的才给我钱，又迟迟不播！”
“都说你耐心等着呀！这事没播我也没收益，我还给你钱，那我不是个傻子专门倒贴了吗？都是打工人，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吧？当初上门采访，我给你带的吃的喝的还是花我自己的钱，我们公司哪里愿意出一分？我还损失了呢！
“最近是没有悼念那个大人物了，可是你说，好巧不巧，出了些大事，社会暴乱组织殴打普通民众；农民工勤勤恳恳干完了活却不给他们结工钱，惹得他们大闹一场；天气越来越热，马路边越来越多的乞丐被晒死了，尸体干瘪发臭急等着人处理……”
“什么嘛，都是借口吧？这些算什么大事？不都是平日里就在发生的寻常小事吗？——喂？喂！——”
罗恩心想，果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亨利身上，亨利这人比进进出出他的房间的蟑螂和老鼠还要恶臭，还要不要脸！
于是罗恩自己想出了个法子，大摇大摆地走到大街上，盯着炎炎的烈日，把变成蟑螂的自己展现给来来往往的人看。
罗恩真该清醒自己没有被害虫防护部门给毒死，或者被专业人士抓去研究。
四
不出意外，罗恩大火。
各大媒体争先恐后报道起罗恩，亨利当然紧随其后，不用罗恩催促，迫不及待就把很有价值的对罗恩的采访放了一部分出来，等到热度足够之后，才把剩余部分渐渐放出。甚至还有一个节目专门为罗恩而定做，名叫“大蟑螂罗恩访谈录”。
不难理解大家为何如此狂热，因为先前的报道只见其字，不见照片，更无视频，真假难辨，且无人提供证据，而罗恩的出现完全给所有人当头一棒，敲醒了他们麻木无奈的琐碎生活里对新鲜事物的八卦之心。
罗恩就像一个从茫茫宇宙中的某个行星上不小心掉到地球的外星人一样，受到地球上所有人类的重视。
从访谈录中，大家知道罗恩不仅仅是一只大蟑螂，还是一只会写作的大蟑螂！越来越多的人拜读了罗恩的作品，从最新的看到最早期的，夸赞纷纷如同满天的雪花飘落于尘世——自从罗恩出生在这座常年炎热的城市之后就从来没见过雪花，只通过电脑屏幕了解过，因而雪花在罗恩的印象中是极其浪漫且美好的东西，对他而言，夸赞也是如此，他很乐意将夸赞比作雪花。
一场又一场的访谈，一个又一个的演讲，甚至拍戏也叫上了他——一般都是科幻大片，因为他的造型绝对真实，可以少花很多钱做特效。
破破烂烂的只分到半面窗户，不隔音不遮光不挡味还要受房东气的小房间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罗恩早在两周前就搬进了远离尘世喧嚣、风景优美且交通又十分便利的郊区六层别墅中，比原来房东的别墅还多了一层，当然有电梯，还有比房东家更大的花园。
罗恩作为一只大蟑螂已然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他的新书的封面就是自己西装革履，站在阳台捧着一杯茶眺望远方的照片，当然西装之下是蟑螂一般的身躯。
罗恩一改对蟑螂的看法——蟑螂，不见光的害虫！可偏偏又是“蟑螂”，给足了他现在如此富足的生活，让他跻身于上层阶级之中，甚至有幸结识了白发苍苍的约翰侯爵和他年轻貌美的小娇妻米娜女士。
他抿了一口茶，望着眼前的旷野，旷野中鲜艳的花如繁星点点，有光芒从天上洒向一片浓绿。他想，如此耀眼的光芒，如他的未来一般。
五
在这座城市，阳光是很难被驱散的东西，除了黑夜。太阳就像是这座城市的物品之一，永远高高挂在天上，哪怕一周里偶尔下一两场雨，太阳也依旧在，阳光也依旧热烈，雨后出现的彩虹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的都要鲜艳。
然而从一个月前开始，太阳就突然隐去了身姿，白日的光被密密的云层所覆盖，白天比夜晚还要昏暗。终日下着雨，天气也一反寻常的阴凉。
现在的罗恩还是一只蟑螂，穿着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厚的黑色外套，缩在别墅三楼大厅的一个角落里的皮质沙发上，那样子像极了曾经作为人的时候缩在破地下室的出租屋里的根本称不上床的脏布上。
一个月前，和看似再也停不下来的雨天一起来的，还有人们对罗恩的冷淡。罗恩还是一只蟑螂，这事毋庸置疑，然而密集的报道和采访已让所有人对罗恩了解得足够透彻，他就像没有穿衣服的人穿梭在庞大的人流里一般，虽然他现在也确实没有穿衣服的必要；在电影、综艺或者电视剧里抛头露面的罗恩也已经让人看腻了，毕竟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一只蟑螂，比普通蟑螂大，又会说话而已。这个世界什么样魔幻的事儿都有，越来越多怪异的事件已经把“大蟑螂罗恩”的热度完全压了下去，而他的小说自然也不再有人阅读，甚至在更早之前，涌现的一批“罗恩黑粉”的成员就把他的小说批评得一无是处，尤其是对他最看重的那本穷小子娶了白富美的，他们说，几百年前的老套故事了，文笔还那么稚嫩，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出书了，文学界无可救药！
漫长的疯狂的谩骂已经把罗恩的心碾成了碎渣。
在罗恩很有名气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别墅简直门庭若市，且来的除了一些记者之外，就是全国上下的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的贵族们，比如罗恩的好友约翰侯爵。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天不好出门——当然也不过是罗恩的自我安慰罢了，他心里很清楚，早在雨天来临之前，他的别墅里除了他和送外卖的人员，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了——门庭冷落，和今天的温度一样清冷。罗恩知道，就算他是个外星人，现在也是个被研究透了的受到遗弃任其自生自灭的外星人了。
雨水似乎把这些人全给冲刷走了，无论罗恩要联系谁都联系不上，想说一两句话也没人理会，只有外卖小哥愿意听他拿外卖之后说的每一句“谢谢”。
天气逐渐寒冷，某天，当罗恩打开积了灰尘的电视机时，看到屏幕里头的主持人正在播报这座城市下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罗恩看着屏幕里满天纷飞的大雪，悄悄地把裹在身上的厚重的被子拉得更紧了些。
原本路上经常有衣不蔽体的穷人被晒死，现在街上总有衣不蔽体的穷人被冻死，无论时间怎样流转，那些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穷。
“如果当初没有变成一只蟑螂，获得大家的关注，赚到了一大笔钱，住进这样大的别墅里，买得起足够厚实的被子，我也应该早就冻死在那个小木板隔间里了吧。”
罗恩拿出很多钱，捐给各大慈善机构，还有这座城市里必不可少的孤儿院，于是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及其主要成员突然又买车又贷款买房，孤儿院的院长和管理人员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罗恩还想把街上流浪的穷人召回家，可是那些穷人哪里有机会看电视？根本不知道有“大蟑螂罗恩”这回事！他们看到一只大蟑螂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话，整个像见了鬼似的呆住了，不是变成一座座雕像立在街道上一动不动直到被风雪覆盖而死去，就是愣了两秒后尖叫着跑得远远的。
罗恩不知如何是好，他在街上垂着脑袋走呀走呀，有人从他身边奔跑而过的时候撞了他一下，他口袋里的钞票瞬间消失；有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手上的价值不菲的金手表乃至束腰的金皮带也消失了，还有他穿在身上的温暖的外套，全给扒了去，罗恩庆幸他们没有把他扒光。
“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这么勤勤恳恳地‘工作’。”
罗恩一面想着，一面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有车，可是车并不愿意载一只蟑螂。旧日的风光已去，他现在只是一只纯纯的害虫。
罗恩觉得好冷好冷啊，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从一条街抖到了另一条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之后他扑倒在“床”上——他觉得那是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城市里的街道清理工在一个大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被冻死的大蟑螂。常年工作的他们早已经麻木，冰雪天更是冻僵了他们的思想，无论看到死掉的穷人的尸体，还是被遗弃的所谓的吸血鬼与狼人的孩子，抑或是说自己变成鱼游回家实际上淹死在下水道里的小孩……乃至眼前的这只旧日的传说大蟑螂罗恩，他们的情绪都不会有丝毫的波动，眼神波澜不惊，和看到普通垃圾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