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安故事:职业之路、成长之路
故事应该从哪说起呢？
一、背井离乡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已四海为家”——《曾经的你》许巍
2014年冬天，和别的冬天大致也没有什么两样，却又有些不同。北方干燥的天气和南方的湿润形成鲜明对比。
刚结束东莞四年生活，快过年时候回到老家山西。二十六岁，一事无成、孤家寡人的我面对家人的目光，又背起书包，一个人坐上去西安的火车。陌生的城市，没有认识的人，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
毕业六年，去过北京，待了快两年，失意离去。然后广东，又是四年，还是这样。这次西安，会不会不同？
下了火车已是晚上十点多，不知道是下错车了还是咋，下车后还要坐摩的才能到公交站。黑黑的夜，摩的载着我到公交站台。该往哪去呢？哪里人多就往哪走吧，毕竟人多安全些。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个叫小寨的地方，日后知道这里是西安年轻人聚集地。
其实四年前年也来过，那时候还在修地铁二号线。只是一来就感冒了，停没有半月就回去了。这一次会站稳脚跟吗？
下车在十字路口问人附近村子怎么走？于是就来到这个到现在为止住了六年的村子。找了个大概是二十几块钱的旅馆住了下来，想着明天该去哪。
二、开始工作
第二天在大街上转，看见路边便利店招聘，后来就面试去去了，安排上夜班。
夜班人少，那条街上有酒吧。夜里过来的多是年轻女孩，或是喝得有点飘的男人。半夜听见外面大街上有人哭号，在寒冷干燥的冬天。凌晨四五点路边包子铺就开始热气腾腾了，买包子路上你能看到有人坐在马路沿上低着头呕吐……
下班回去就是黑白颠倒，白天睡觉，这样上了有二十几天的夜班，算了，不干了。那年前还可以做些什么呢？刚从家出来，总不能又回去吧。
忘了在哪，大概是村口通知栏上，有个家政招聘信息。后来就跟他们一起去小区人家家里，擦玻璃刮地板，快过年了要大扫除一下嘛。过完年这个需求量也就不大了。
那然后呢？其实那段时间刚从广东回来，跟个女孩相了个亲，所以打算在西安先临时做个啥，要是谈好了去她那里或者再去广东。于是去陕西省体育场招聘会那，找了个销售工作。
这个工作厉害了，全国各地到处跑参加展会。于是两个月的工夫，
我去了呼和浩特、石家庄、杭州、合肥、武汉，绕着中国转了半圈又回到西安。
内向寡言的我，每次拿起电话要给客户打电话前，总要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打的时候不是紧张忘了话术，就是开启语音倍速模式。
好吧，在被人说傻以后，我想我该走了。以前还憧憬可以出差到那个女孩的家乡，留在那地办事处。
接下来干什么？还要等那女孩，口袋里的钱已经纷纷离我而去。找个兼职可以日结的吧，这样就省得跟人开口借钱。那会我还没有信用卡、花呗这些。别人只说信用卡是坑，可这些坑那会还不接受我入驻。
三、各种兼职
说到兼职，其实之前那几个也差不多是了，都是一俩月。在哪找的呢？当时有个叫做“兼职达人”的手机应用，试一试心态拨了号码过去，那边说在几点在凤城五路地铁口集合。
于是就过去了，发传单，星河湾的，就是给车上放宣传册。这样认识了几个做兼职的伙伴，每个人做兼职的理由不一样，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家庭主妇，因为兼职生活轨迹有了交点。
再后来就是各种发传单:
“恒大房子了解一下。”那会是2015年春，那会也许你真该了解一下，毕竟现在2020年房价已不是当年房价;
“饿了么了解一下。”饿了么当年在西安也不大，刚推广吧，要地推;
还有各种传单卖菜的卖房的卖商铺的，有的要求扫楼，就是进小区挨家挨户把传单放到门把手那，还要求拍照;
后来还有售楼部活动现场要求打杂的，就是搬搬桌子椅子各种活动用具;
做了兼职以后，才知道兼职的世界五花八门，跟别人开玩笑说“用兼职感受西安脉搏”。有拆迁需要站岗的，有用身份证办卡的，有售楼部充客户的，有殡葬抬人的，有活动充人数的等等，各种想不到的底层生活。当然后面这些这些很多没做过。
后来发现日结工资虽然当天就能看见钱，能解燃眉之需，但是手里留不住钱，而且每天东奔西跑，北郊、咸阳、南郊的跑。不过这有个好处是，把西安地理熟悉了一下。
以还是找个稳定点的吧，虽然还要等她。没钱那就找个管吃住的吧，恰好路过陕西历史博物馆，看门口牌子写着招人。问问吧，他们要人我是人，好了，有了月结工资工作了。
四、在博物馆
我没想到日后会因为博物馆想考个导游证，当时只是想有口饭吃。博物馆那会排队人山人海，因为是五A级景区，里边有很多古代的青铜器、玉器、金银器、瓷器等等，汇集了周秦汉唐等朝代很多出土文物。国庆的时候据说人流量可以到几万，排队进馆的队伍能从这条街排到另一条街。
我就在这里边，有时是在黑漆漆、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展厅里看文物。看见开闪光灯拍照的人提醒几句，那可是兵马俑呀，那可是国家级文物呀;
有时是在大门口，像个旗杆一样，手背后目视前方站着，做为博物馆的形象;有小朋友路过说，这个叔叔比爸爸还帅，站岗的我看看小孩的爸爸，赶紧说“孩子，帅有很多种，就像植物园里的花，各有各的美”。他爸没有笑得很难看。
有时在队伍后维持秩序，拿个牌子说明票已发完。每天碰见各种各样的人，回答无数人的问题，轮换站几个小时的岗，估计那会痔疮就快酝酿成型了。而且据说“日说千言，不病自伤”，每天几乎回答的是同样的问题。这个人刚问完，那个人又过来问同样问题，后来索性点头失意，因为话说多了气不足了。
每天来这里的有中国人，有外国人;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广东的香港的台湾的湖南的四川的等等，有日本人有韩国人有法国人等等，还有中外领导人来这里。
一次是外国领导来，全场戒严，排兵布阵;一次是不知道哪个国内领导来了，馆里其他人都不让进了，前呼后拥好多人，一看就是官场人。我偷偷拿手机拍了那人几张照片，马上对面一阵风走来一个人让我把手机里照片删了。这该是谁呢？这么大排场。
有一次，一个台湾小伙问我历史，我就“夏商与西周、春秋与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给他来了一段。
小伙听完问我现在是什么朝代？“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我回答。他嫌我胡说，我说难不成现在是中华民国？他拿出他的身份证，上面印着青天白日旗，写着民国多少年西元多少年，我笑笑。那小伙说祖籍海南岛，后搬到台湾，年龄大概和我一般大。
还有一次，一个台湾女人过安检时候问我，你们一月多少钱？她听说是外包后，说这样剥削就更重了，还说很庆幸自己生在台湾。听完我就纳闷，你哪来的这优越感？
日本人来的时候一般纪律比较好，外国人里边韩国游客多一些，大概因为商周时期有箕子朝鲜吧。有次，一个法国人问我里面的兵马俑是不是真的，还有个法国人把买的东西忘馆里边了，还和法国人用法语聊过几个回合，我快把我只是个保安忘了。
但是现实总会提醒你，让你明确自己现在的位置。被领导训了几次后，委屈提出不干了。没几天一个大领导一大早出来门口，烦躁地说，“保安，把这石墩挪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没理他，依旧站我的岗假装没听见。
一大早刚睡醒迷糊着，加上之前莫名其妙被训几次，以前那个领导在的时候没训过我呀。心里不舒服，又雪上加霜，觉得他叫保安的时候，语气里有看不起的意思。一身傲骨陡然升起，反正不干了，不理他了。就这样我坐上了离职的特快专列，那个领导特批我明天不用去了。
而我再也不用等那个姑娘了。在这期间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去她那里，那天下着雨，我兜里没有两千块吧，或者连一千块也没有吧，记不清了。只觉得路很远，雨很大，天很凉。后来她拉黑了我，再没有故事。
五、安心西安
知道和那女孩没希望后，开始安心在西安找工作。本来年前都回去了，房子都不租了，结果又来了，这一住到现在就六年了吧。西安会有我的未来吗？当初来西安，一是相比广东离家近，一是大城市可能机会多。回家去高铁过去一个多小时，再倒几趟公交、大巴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不在博物馆干了，去哪呢？偌大的城市没有我立足的地方吗？以前在餐饮业做过法餐厅服务员、中餐厅炒菜、打饭、收拾盘子、洗碗、送外卖送披萨，这次我找了个魏家凉皮。在魏家干什么呢？切肉夹馍，多的时候一天切几百个。后来因为人家嫌我给顾客夹的肉分量多了，找我谈话。我走吧。
再后来，在肯德基送了快两年外卖，就是大街上骑着电动车穿一身红的外送员，肯德基把外送员叫骑手。听起来很有种侠客的感觉。这一干就是快两年，这一次相比之前做的事情，时间都要长一些。大概是比较自由的缘故吧，因为送完餐没事可以做休息室看会手机，外包的原因，不用在店里计时算工资。
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倒也自由，风能吹散心里的郁结。只是将近三十，该怎么向家人和自己交代？以前在广东摆过地摊、摊过煎饼、炸过油条、开过书店，厂里开过机器、流水线流过日子，家里的期望、年岁的催逼，毕业后在几个城市折腾没有结果，三十岁了该怎么向自己交代？李宗盛唱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向自己交代？”
当初心里想三十岁前可以折腾一番，眼看着三十岁就要来到，怎么办？三十而立，一事无成，曾有过的英雄的梦想该怎么划上句号。理想和现实该怎么调和？
“我是不是要注定孤独，去面对以后漫长的路，陪伴痛苦寂寞无助，我多么希望回到最初，走我自己该走的路，迎向未来不怕输。在爱情中痛苦在名利中追逐，怎样才能面对存在内心的冲突？”还是李宗盛。
心里焦灼也不是办法，一颗热烈的心渐渐被生活磨练的平静下来，不再热血高歌，唱那些英雄的歌。“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有人这么唱。
还有人唱“谜一样的，沉默着的，故事你真的在听吗？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也许是时候需要学习，在平淡的生活中品出滋味来。
六、学习之路
再也折腾不动，没有闯劲，想了想，该转型了。以前都是在社会各种底层摸爬滚打，以为可以体验底层人群的生活，隐约期待可以跟他们站一起寻求救赎之路。但是到如今，我发现自己本身就是底层人，连自己都救不了，不用刻意追求底层生活，不用逞英雄，该走自己该走的路了。
分析以前做过的多是体力活，而自己上过大专，看过一些书，自身气质也符合知识分子类型，以前同事就说我身上有书生气，所以思考以后决定认同这个身份，做一个靠知识生活的人，回归自己的气质，不再较劲。
可是具体该怎么走呢？考虑完以后，我报了一个西北大学的汉语言文学本科，到2020年为止除了论文和学位没考，其余全部过了。这时是2016年，除了自考本科，还报了一个导游资格考试和教师资格证考试，后来也都过了。
而这些考试学习时间大部分是在肯德基，边送外卖边学习。送完外卖回去休息室，拿起手机和书，刷题记笔记。我专注学习，因为渴望改变，所以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零散的时间拿来学习。
没有经验，没有参加过这些考试，刷题、看书、记笔记、再刷题，工夫没有白费，导游一次过了。教资笔试一次过，面试第二次也过了。自考也基本上是一遍过，除了几门外。
当时规划是学期内教学，寒暑假带个团，业余时间可以写写东西。等这些考完后，已经三十，我要抓紧时间转型。内心有种紧迫感，催逼着我。
在这中间肯德基也没实现我的爱情梦，没有新鲜事对我来说，还是表白后结束，在这期间短暂的疗伤后，开始走向新的方向。
我写下一首小诗，结束了这段生涯。
“你喜欢听风在耳边呼啸／看这变换的世界／你跑过的每一个楼梯每一个街道都见过你的身影／每一次启动、加速、转弯、刹车、摔倒、飘移、没电、逆行／每一个焦急、悠闲时刻／会心的微笑、怦然关上的门／你没有后悔过／你喜欢自由的风／吹散心里的郁结、世界的冷眼／飘雪、刮风、急雨、烈日你都过来了／再见 骑手／下一篇 三十”
写于小酒后。
七、导游之旅
后来暑假时候，我去了一个旅行社带团，周边游的，还是兼职。带团过程中去过河南、陕北、宝鸡、重庆。
第一次带团，心里没底，一车的人看着我。自认为不是外向开朗的人，甚至有些内向寡言，站在车上拿起话筒，我告诉自己，你就是一个演员，你要演好自己的角色。于是拿起话筒第一个开始唱，“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一车的老年人似乎还算满意我的处女秀。车驶进山里的时候，车里异常安静，大家看着我，听我要讲些什么。
那份安静现在想想还有些神圣，司机安静地开着车，车安静地行驶在山边公路，车上人安静地听我站在车厢前面讲。我是害怕当众讲话，常不愿成为众人的焦点，现在却面对几十个人专注地看着听我讲。于是我东拉西扯旁征博引一番。安全从外省回到出发地的时候，我如释重负。
社里领导看着游客写的好评，问我是不是自己编的？我说，不屑于做这种事。那一刻，英雄的骨气似乎又袭上全身。领导想让我加入他们。我说已经跟别人有前约，这次只是借调。颇有英雄惜英雄意。
有时候我怀疑那会是去博物馆做卧底，熟悉文物。之前在北京考过导游证，笔试过了，面试因为忘带身份证不让进考场。以后再没动过，直到在西安考过。
考过后还去了趟陕北定边，看荞麦花、盐池。荞麦花一大片一大片，像平原地带小麦那种种植规模，你如果去过河南或者山西南部，应该会看到这种成片的小麦地。有的荞麦地中间有风车，现代化发电那种，高高的风车立在淡淡的荞麦花中间，黄土高原的高地势让人觉得离天更近些。
还有宝鸡大水川，炎热的夏天坐景区大巴二十分钟左右上到顶，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来竟然是一片平坦的地带，学名叫“高山草甸”，上面给人感觉就像秋天一样。
还有重庆，洪崖洞还有洪崖洞脚前的长江，第一次坐在轮船上，乘着风看着夜色，让人惬意。
如果你以为这就是导游的日常，都是美景美事，那就错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美景在前，无心或者放不下心欣赏，就像有心事的时候面对一桌美食吃不下一样。因为你要操心游客衣食住行很多事情。而且不是考了导游证，所有景点都会向你免费开放，通常只有带团才可以免费进。
八、托管老师
暑假过后旅游人数减少，没有那么多团带，怎么办？想起以前规划的，学期内教学，暑假带团。那会只是教资考试过了，普通话还没考，所以我想着在教资下来期间，熟悉熟悉学生和课本，练一练讲课。
很巧，一个群里发信息招托管老师。这一去在那有两年吧，两年时间，可能是做的工作中干的最长久的一个，至今还在托管行业，虽然现在没再在那。
在这里似乎过得有点安逸，有点隐居的感觉，自从做这个后，两年没发朋友圈，到现在两年多了。那一年2018年，三十岁。
朋友说，“你那么猥琐，还教小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师。当然他是开玩笑的，而我自己有时候心里也没底，觉得不配做老师，有时安慰自己说严格地说没有人配得，但是我们都在尽力。
在这之前有次去另外一个托管，看到小朋友们读书写作业的样子，觉得有种神圣感。那里一个女孩爱踢足球，学习不太好，弟弟好像是哑巴还是啥，回去的路上她问我，老师你明天还来吗？我也不清楚，因为管招聘的人没有说让不让去。后来就没去，只是那个女孩一直记得，当时可能六年级，到今年2020年可能高二高三了吧。忘了问她的名字，或者可能她说了，我没记住。
后来就在托管班遇见各种可爱的孩子、各种调皮各种问题的孩子。有笑起来就停不住的孩子、有管你叫小什么的孩子、有要给你介绍她老师做对象的孩子、有长大后想做厨师吃遍天下美食的、有小眼睛滴溜溜转急了摔东西在地上的、有好学好问倔强的孩子、有爱画画不爱学习的，他们爱唱爱跳爱玩，给你带来欢乐安慰，也带来烦恼麻烦。
这里不缺少吵闹，不缺少欢笑，每天写作业是件他们大多数人头疼的事情，也是你头疼的事情。有的人不在跟前就不写，有的拿起笔胡乱写写，或者抄别人的……写作业的剧情应有尽有。
只是这状态离自己的规划，去公立学校有点远。每天写作业到九点十点有的甚至到十一点，以后家庭活动可能晚上顾及不到。
突如其来的疫情更加显出这种矛盾，如果是这种状态这种工资，结婚养家可能悬，尤其是在城市里。怎么办？今年疫情加失恋加身体不舒服，再加工作上课堂上受挫，更让人没信心站讲台，何况还是本来就不太敢站讲台的人。人生似乎又来到一个节点。
谈了一年的人走了;上课学生躲在墙角，你讲你的他说他的;痔疮在压力下似乎更容易发生;公立学校多是要全日制本科，而我顶多只是自考本科;似乎无路可走，或者说前路再次迷茫。
八 提笔亮剑
当生活似乎把我逼到墙角，一次次打倒我的时候，我决定拿起笔来亮剑。不知道前路在哪？但是可以用手中的笔来疗伤、复盘、梳理、抗争，就像《阿甘正传》里阿甘拼命的跑啊跑，他用的是球鞋，而我用的是笔。
这条路会有什么等着我？生活就像糖果盒，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就像一幕幕电影，那些人那些事当时还鲜活，后来都如过眼云烟，消散而去，那些困窘的日子，那些难堪的往事，都不再让心底有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