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年,越发怀念儿时的感觉了。
那些美好回忆或许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去,比如除夕、比如童年的那些游戏:跳房子、抓子、跳橡皮筋、打陀螺、滚铁环、踢毽子…
还有尴尬的记忆:大便之后用玉米壳或者报纸擦,穿解放鞋去上学,背帆布包,橄榄包…还有下雨时最不乐意戴的斗笠,总觉得这是十分丢人的事情。现在想想却是那么的珍贵。
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或许是童年承载了很多那个年代无法承载的东西吧。我经常问我家果儿,她说不想长大。
每个人的童年充满了快乐同样也充满了悲伤吧,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正向、积极、阳光,我只知道我家一直以来是无趣的,担忧的,恐惧和抱怨的,甚至还有欺骗。我无法容忍的欺骗,我甚至觉得那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我大概五岁的样子吧,妈妈一大早就跟我说让我去爷爷家,让爷爷挑粪去“坟墓包”,她一会上来栽红薯。爷爷在山顶,我家在山脚下。我欣喜若狂的蹦哒着就去了爷爷家转告我妈的话,等到天黑仍然没来,我赶紧回家。大门紧锁,隔壁蔡奶奶说妈妈去姨妈家了。我气得一通乱骂,蔡奶奶说在她家吃饭。我狠狠的拒绝了,搬了梯子从窗户爬进屋里,自己刨土豆煮了吃。这一次,现在想起来是又气又伤心,我妈怎么就那么忍心丢下我独自去了姨妈家。哪怕是跟我商量完了我哭闹着再走也不至于这样啊。简直太忽视我的感受了。
我那时所有人都跟我叫的外号“嫌人货”,手里随时拿着刀。走到哪看到什么草呀树呀都要去砍一刀。
那一天去奶奶家的时候,看到一根泡桐树长大了。忍不住就把皮削掉了一些,爷爷抄起棍子一边骂一边说要打死我。我吓得赶紧躲到南瓜藤里去了,当时很多人找我还一直说“这个女娃子躲到哪里去了呢?”我屏住呼吸,才逃过一劫。后大概等他们的气消了才敢出来。
在儿时的记忆中听得最多的是爷爷说我“白屁无用”。爷爷在田里干活,妈妈也去别的地方干活了。因此安排我给爷爷和小叔做饭 结果我贪玩和伙伴们抓子去了,后来被爷爷乱骂一通。那时大概五六岁吧?
所以我特别盼望早点去学校,这样在家里就少挨骂少干活了。那一年我如愿去了学校,虽然年龄还不够,但是那时我舅舅是学校的校长。因此提前报名了。第一礼拜,我去了叔叔家。叔叔家条件好,一直给我舀了很多的瘦肉吃,实在太好吃了吃撑了。第二天快到校的时候,忍不住把“粑粑”拉裤子里了。当时有一个男生一直嘲笑我,“屎娃娃,屎娃娃”,还有很多人指指点点。我便回家了,那一年没再去学校,直到第二年才又去上学。
因为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如果头一年上学了考上了重点初中便会去当地的茅田初中上学。那所学校升学率高,老师很负责。等到第二年的时候,我们分区了。尽管我当时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重点初中,但却被分到了二班。而另一个一班的老师是从茅田初中调来的,他们都是能力很强很负责。而我们班的老师却是原来普通初中留下来的老师,他们不是没能力而是压根儿不负责任。当时也许是因为自我暗示太强,感觉分到这个班上就没希望了。虽然一直名列前三,但最终因为偏科也没考到好的高中。
当时还因为在中考前期我被一棵树砸的差点脑震荡而没有亲自填志愿,是爸爸替我做了主。
说起爸爸,印象没那么清晰。最温馨的场面是某一年的春节他陪我打扑克牌,有说有笑。还有他出去拉人力车回来之后,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我小时候一直觉得爸爸是威严而又和蔼的。我很怕他,怕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到现在我似乎都没仔细观察过我爸爸的五官是什么样的?但我内心却是十分的心疼和爱我的爸爸。
因为爸爸太不容易了。听奶奶和爸爸说,那时妈妈还怀着我,便歇斯底里里的和他打架。用火钳打我爸爸。
爸爸能说会道,在当地算有脸面的人物。为了家 ,各种苦头都能吃。盖房子的时候,半夜12点起来去砍树,第二天12点回到家还没有饭吃。问妈妈,我妈劈头盖脸的对他说:“你去当强盗,还想我给你做饭吃。”母亲的本意并不是不想做饭,而是觉得爸爸半夜就出去了对爸爸的行为不理解,认为爸爸是背叛了她。
这种事情数不胜数,他们每次争吵大多也是因为这个。有一次,我和爸爸在家正在撕玉米,妈妈淘完猪草回家,那撮箕倒了猪草掉了出来。妈妈拿着一个玉米就开始往爸爸头上打,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的一天想什么去了,连个撮箕也织不好?”
我当时气得差点吐血了。他们两个吵架的时候,我既痛恨妈妈的无理取闹也心疼爸爸为什么总是如此的能忍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妈妈一直这样跟他针锋相对呢?
妈妈有妇科病,其实也是因为太劳累,脾气太暴躁才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当每次例假来了的时候,她抱怨爸爸不心疼她于是虽然天气很冷却故意去用凉水,发脾气 哭泣…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记得那时很晚了我都还在帮妈妈淘猪草、洗萝卜红薯(都是喂猪),给她洗来例假时用过的染血渍的布、裤子…在这个过程中,妈妈经常跟我讲,这些血水不能乱倒,否则被其他动物喝了这个血水变成了精就会害死这个人。所以那时都很小心 直到长大了都不敢把这些血水随意倒在外面。
妈妈经常会因为爸爸忽视她的感受而偷偷流眼泪,她每次去厕所蹲半天就在里面哭半天,当我看到她眼圈发红的时候心里就默默难受。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妈妈,我总是尽可能的为她分担家务。但她总是不停跟我分配家务的时候,还不断唠叨的时候,我也会在背后偷偷骂她。
有一次,我记不清了。只是被她骂的很绝望,就想离开这个世界。那是锥心的痛,可是这一次却忘记了是什么事情。
我更担心的是她和爸爸在每一次吵架之后就要离开我们。那天早上很晚了妈妈没起床,我去叫她。她睡在床上哭,枕头底下放着敌敌畏。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为了获得爸爸的关注。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爸爸。可是爸爸我不理解他是真的憨还是确实不爱我妈呢?每一次我妈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的时候他怎么就那样的无动于衷呢?
在这个家,我经常感觉到的只是妈妈的无力和爸爸的无视。也许爸爸说一句关心我妈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妈妈不会用语言表达,也不爱自己。她为什么不告诉爸爸,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你来帮助我。她非要去作贱自己的身体来引起爸爸的注意,而爸爸当真是个榆木疙瘩吗?
那时我经常像个小丑似的逗妈妈开心,跳啊,唱啊,或者讲笑话。有时明明看着她已经露出笑脸了,可过一会她又阴沉着脸。我内心又不安宁了。
她经常跟我说:“长大之后不要认你爸爸,他对我不好”。那时我很小,我知道妈妈说的不对。妈妈的内心是无比的爱爸爸,如果当时她能心平气和的告诉爸爸,她又怎么会那么痛苦呢?
当爸爸没回家,她觉得就是去跟哪个女人鬼混了。有一次河里涨水了,那时我们这里落后 没有桥涨水了就不能回家。爸爸就去市区的叔叔家了,当时也没有电话。好几天没回来,妈妈天天以泪洗面,以为爸爸死了。还请人算卦,家里的狗也在屋里刨坑。她说那是不好的兆头…
我记得小时候再热的天我都守在灶跟前加火煮猪食,有一次学隔壁孩子得瑟把爸爸的钥匙串起来结果不小心塞到灶里给烧了。妈妈拿起竹条就要打我,还好我腿脚利索 跑了。
她自己在烧火做饭的时候总是骂骂咧咧,还扔东西,说跟着爸爸一无所有,穷的巴锅。抱怨自己怎么嫁这样一个穷光蛋了。
她做饭时不会提前计划的,锅里油冒烟了菜还没切。菜下锅的时候不管不顾“嗖”的往下倒,我都被烫过好几回。
她们在外干活,我在家给他们做饭。做的不好就要挨骂,经常说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长大了找不到婆家。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他们都只喜欢谁 喜欢谁…
因此长大了我找男朋友只敢找老实巴交,自己能够驾驭的。这大概源于内心深处的极度自卑吧?我总是不被人认可的,我甚至是找不到婆家的, 没人要的。
我们那里有一对夫妇没有生育,每次经过我们那里就说要把我抓走。看到他俩就毛骨悚然,到处躲藏。我妈妈也一起说快捉娃娃。
还有我特别怕一个哑巴,他总是追着我然后给我竖大拇指。我以为是要抓我,就吓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叫花子叫“王家要”,每次看到他也是到处躲。因为我们那里动不动就吓唬孩子,他来了。
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狂犬病严重。妈妈每天叮嘱小心狗咬啊。那时上学要走六七里上坡再走六七里下坡才能到校,就算下雪结冰路再滑也无人接送的。只听人说被狗咬了之后有多么的可怕和恐怖,虽然害怕也只有壮着胆去上学啊!
更可怕的是那时当时有一个17岁左右的少年将一个学校的女生全部强奸了,我们也是十分害怕但都不知道如何去保护自己。只是接受了这样不好的消息。
还有人贩子泛滥,当时周围很多女孩被骗走了。在外地逃跑的时候躲在稻草堆,被主人用尖刀在稻草堆里乱刺。如果找回去,就再也暗无天日。那时妈妈天天跟吓唬我们不说还要咬牙切齿的先骂一遍。
说到这里,似乎我妈除了给我生命就一无是处了。她是个很勤劳的人,最后我因为上高中早恋的时候,老师写一封信告诉家长我便辍学了。那个年代早恋是件特别丢人的事,班主任居然写信给我家。而当时信被爷爷二叔看到了又被爷爷看到了。我在他们心目中本来就白屁无用,这下可好 彻底完蛋了。
哥哥那时学习还不错,但因为他看到妈妈老生病于是辍学在家帮爸爸烤酒,目的为了让我好好上学。但是我却因为早恋的事也辍学了。
我其实13,4就开始迷恋男生,而且不断的更换角色。那时我还比较势力,喜欢帅气,或者学习成绩好的,或者家庭家庭好的。这与我后来择偶的条件大相径庭了。我也无法觉察这是为什么?
总之截止上高中之前,我曾经喜欢过得的男生大概有十来个。有的几个月,有的半年,也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关心一个眼神就迷恋上了对方。这大概就是父爱的缺失吧?我总想从别的异性身上去找到一种温暖的感觉吧?
对于哥哥,我视若珍宝。虽然小时候无比羡慕他一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不用像我挨骂还要干那么多活儿。偶尔见见他也是挺不容易的事,但我对哥哥却有着非常深的感情。
我记得哥哥当兵探亲的时候,哥哥离开。我内心痛的如刀绞,泪如雨下。哥哥包容大度,但我觉得他仿佛在被欺负。所以经常为了一句话而为哥哥打抱不平。
哥哥没有找老婆的时候,看他穿着寒碜,我给他买好几套衣服。我给他买手机,给他家里买家具,沙发。现在已经20多年了,家里还是我买的家具。他结婚了,挣钱少,压力大。我不仅给侄儿嫂子买衣服,也给他买。总之见不得他受半点儿苦。说到这里,我就锥心的痛。当我在伤心绝望的时候,给哥哥发信息他不理。平常没事也从来不跟我联系,每一次都是我主动。他的心里除了他老婆和儿子,似乎没有任何人了。而我却一直把他当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去年我跟哥哥吵架了,现在想起哥哥只有伤心,只想哭 似乎不想再续这份兄妹情了。似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这么的爱哥哥,可哥哥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
对于母亲,我已经原谅她了。她也是一个受害者,现在我反而越来越依赖她了,和她关系也越来越好了。只是父亲和哥哥,仿佛理我越来越远。
哥哥是我一想起就无比心痛的人,爸爸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只是想到他吃过的苦感到很心疼和内疚。
从前他和母亲吵架的时候从不动手,其实那都是冷暴力啊。现在老了他依然不依不饶,蛮不讲理,折磨我妈。我妈才真的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埋怨我妈,好像只有我妈才是最可恶最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个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全是扯淡。我一岁多倒栽进水缸;我从很高的地方犹如大皮球滚了好几个回合脸上被刺抓得面目全非;我被一棵树砸中差点脑震荡;我从书上掉下来差点摔死;最惊险的是跟几个同伴一起过河,其中两个被洪水冲走,另外两个就是我和一个妹妹侥幸爬了起来。那段时间恐惧的产生幻觉,感觉走到哪儿都是洪水的声音…
我是稀里糊涂的过完了半生,我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要建立一个怎样的家庭。我总是得过且过,没有目标。
跌跌撞撞,遇到我老公还算三生有幸。虽然从不照顾我的感受,但至少有责任感。我能活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我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跟我一起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闺蜜至今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在我跟前跑来跑去。是不是应该珍惜这份天伦之乐呢?
父母活在那个不容易的年代,没让咱们饿着冻着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他们那么辛苦,我们又怎能忍心去怨恨他们呢?
我要善待我自己,我要活出另一个自己。这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