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心有所想

        陶忆南站起身来说:“明天下班后,你再来,我会有办法的。记住,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作为一个搞艺术的,情绪怎么那么容易失控呢,我倒非常愿意相信,你每次情绪失控,只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说完,他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林半青在那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我是表演?我是表演?”

陶忆南回到办公室,马上检索了中国航天重工集团的数据。然后,他又登录了脑医学部的网站,检索了大脑数据存储的说明文档,他快速找到了关键的信息,因为那里都有实际操作的例子,他把重要的全部复制下来,打印到纸上,然后关了电脑,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查看,也许在这些说明文档中,有解决林半青问题的方法,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晚上,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很快他便匿名买到了蔡氏医疗外太空实验室的结构图纸,又整理了一大堆大脑医学的数据资料,他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仍旧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深夜,在睡意袭来的时候,他的头脑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他需要快速的找到一种方案,把这个方案告诉林半青,因为只有她在下次试验验证的时候才有机会,对于想好的方案,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总比束手无策好一些,至少有这个机会。

       下午,林半青再次混迹于那些老年人的人群里,她还特意换上了一件暗色调的外套,使自己更像那些老年人,这样在那些老年人中间,不那么显眼,她要再次见面陶忆南,虽然不知道这个很有本事的小伙子,会不会能帮助自己,但她看了陶忆南的神态,仿佛胸有成竹。

       她在人群中慢慢的向前走,走到接待人员那里,她只是说是经理叫她过来,接待员便把她领到了原来的那个小会议室,让她在那里等。

       没过一会儿,陶忆南推门进来,很快便把把关上,还反锁了,他从腋下掏出一叠纸来,上面手绘的各种图形和标注,他没说话,甚至都没看林半青一眼:“今天要教你一些东西,你务必要记住。”

       林半青嗯的一声,用力的点了点头,两只手开始不自然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未来一周内,外太空实验室一定会再次找林半青确认活体数据的合法性,那时候在地面站也会收集她的一部分大脑的数据,放到外太空去分析,按照惯例,这样的数据有极大可能,仍然交给小樱去处理。

       陶忆南浏览过太空试验室其他实验的数据收集以及分析的规律,便针对林半青制订了一套方案。

       在几年以前,在收治小樱的时候,蔡氏医疗的脑科学部已经采集了林半青和陈胜康两人大脑的数据,所以陶忆南很快的就分析出了林半青的采集接口信息,他又从蔡氏医疗的内部系统分析到了采集的整个过程。

       他面前的纸上画有一个小女孩的形象、一个外太空实验室、一个堆栈式存储器,还有林半青的大脑数据,他把这些图画一个一个,按着关系连接起来。

       陶忆南拿着一页纸说道:“林阿姨,在下次采集你的数据时,他们会让你闭眼,心情放松,保持安静,这时候,你的大脑一定要反复重复这句话‘南无A3309-900112’。这是一个采集数据程序的入口地址,南无是命令的标志,A3309-900112这个数字是你本人大脑的特殊采集入口,只有你的大脑在这个时间,不断重复这些文字,才会被智能系统捕获,以后的数据才会有效。”

       林半青看着纸上的那种数据:“没问题,我要重复几次呢?”

       “三到七次都可能,然后,采集接口开始工作,你的大脑要不断重复以下词语,我也写在了这张纸上。”说着,陶忆南把另一张纸递给了她。

       那张纸上写着:“妈妈、永久常驻、数据存储器、任务列表、逃生仓、末端氧气、爸爸的手。”

       林半青迟疑的看着这些词语:“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想着吗?”

       “对,你默读完那个采集接口,采集程序就会采集到你后面想到的这些词语,按照惯例我赌60%的机率,这些数据会被小樱看到,这些词语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小樱返回地球的愿望,我再赌上60%。”陶忆南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纸上的那些词语。

       “小樱看到这些词语,又能怎么样?”林半青盯着陶忆南问道。

       陶忆南苦笑了一声:“小樱在外太空实验室工作5年多了,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当她看到那些词语,又想回到地球时,她就会想尽办法回来,凡进进入太空试验室的人,对试验室的结构非常熟悉,如果她想回来,我也提供了‘逃生仓’和‘末端氧气’,如果她足够聪明,她会想到办法的。”

       林半青接着问道:“你说她有多大机率会想到回来的办法呢?”

       陶忆南长叹了一声:“唉,这就不好说了……”

       林半青有些慌张起来:“难道就不能直接告诉她回来的办法吗?”

       陶忆南呵呵一笑:“蔡氏医疗的规定是相当严格的,就算知道办法,有谁敢呢?即使是我有办法,也只能通过让你的大脑反复想这些词语,剩下的就看命运的安排了,何况如果我告诉你准确的方法,会被他们的系统检测到,那时候,就会引起太空试验室的戒备,小樱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见林半青紧紧的捏着那两页纸,神情有些激动,他伸手把那两张纸拿了过来:“林阿姨,我现在很矛盾,其实我是不想再帮助你的,倒不是没有同情心,因为这件事非常没有把握,我帮了你,但又没有把握,也就是说我给了你一个希望,引起了你的兴趣,但这个希望实现的机率很小,或者说最后会失败,你的希望就会落空,那时,我会有一些负罪感。”

       林半青听了他的话,苦笑了一声:“陶经理,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而且已经知道小樱还活着,我这辈子能看到小樱回来,就心满意足了, 我可以有无数次希望,也可以承受无数次希望的破灭,想想现在我还有小樱,比5年前,好的太多了,我知足了。”

       陶忆南扫了她一眼,把那两张纸还给了她:“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以何种方式问你,你都一口咬定,你所想到的那些数据和词语,是狄老师,就是那个好色的人形泰迪,在做实验时,你自己想到的,偶然的机会想到的,而且在你的大脑里,要坚信是狄老师实验时想到的,只要有人问,你的大脑里就不停的描画狄老师的形象,千万不要想我的名字和样子。”

       “如果想你的样子或者名字,他们就会猜出是你帮助了我?”

       “是的,有这个可能,我可能会不承认,会狡辩,但最好不要让别人察觉到,那样会很麻烦。”

       林半青用力的点了点头。

       陶忆南离开了会议室,屋里只剩下林半青和那两张纸……


       11天以后,林半青果然接到了狄泰兴的通知,让她去牛王村做一次活体数据验证。

       她有些激动,但她把陶忆南给她的数据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没有问题,便仔细的化了妆,在镜子面前反复的照了照才开车去了牛王村。

       她在那个破旧机器的小房间里,开始接受采集,随着“嘀……”的一声,绿灯开始闪烁,她轻闭着双眼,大脑里飞快的闪过:A3309-900112, A3309-900112,A3309-900112,A3309-900112,妈妈、永久常驻、数据存储器、任务列表、逃生仓、末端氧气、爸爸的手。然后便全身放松,不停的重复着这些词语。

       很快大概5分钟左右,狄泰兴轻轻的摸了一下林半青的大腿:“采集完了。”

       林半青忽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狄泰兴:“这次怎么这么快就采集完了,你能看到采集到什么吗?”

       “看不到,那是试验室直接连接过来的。”说着,他的手又开始向上摸了,另一只手慢慢的搂住了她的腰。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呢?”林半青试探着问。

       “他们是不会说的,如果数据有效,他们就继续用这些数据,近期不再通知我们了,如果数据无效,你原来的那些数据,就会被当成垃圾数据销毁。”

       “噢,那就是说上传了那些数据,基本上不会与我们联系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你就别想这些了,一有机会,我就想办法让你和小樱取得联系,满足你的心愿,这样行了吧。”狄泰兴说着,开始去解林半青的扣子。

       林半青也没有拒绝,她不再讨厌狄泰兴,因为她似乎感觉到周围有些人,在出于各种目的的帮助自己,有的是可怜同情,有的是为了美色,有的只是出于正义,还有一些没有目的,仿佛是来自老天的安排。


       数据很快被外太空试验室接收了,例行保存在了备用的存储器里,在排班表上,已经排到了夜间11点多。

       小樱偷偷的看了一下数据列表,居然有LIN46708一个存储,她心里知道那里存储的,非常有可能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她查看了试验排班和数据的对应。

       还好,她还是被分到了夜间,而LIN46708也被排在夜间处理,她心中暗喜……

       在太空试验室里,虽然没有明显的白天和黑夜,但出于与地球时差的协调,在太空中仍然使用东八区的作息时间,科学家们的脚永远向前地球的方向,这样给人的感应就像在地球上一样了。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试验室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了小樱一个人,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存储器柜里的那一摞摞的存储器。

       夜,终于静下来了,小樱看着那个很小的存储器,仿佛又回到了上次的那个兴奋的时刻,她一个又一个的处理数据,终于到了LIN46708,她仍然像上次一样,找了一个单独的试验室。

       这次除了基本的数据之外,没有像上次带有回忆的情景,只是在一开始,便在她的大脑中闪现了:妈妈、永久常驻、数据存储器、任务列表、逃生仓、末端氧气、爸爸的手。这几个词语,一闪而过,剩下的就是证明数据来自于一个活体女人的大脑之类的信息。

       真的很没意思,小樱有些沮丧,她又感觉了一遍,只是记住了那几个词语,其他的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她失望的站起身,无精打采的处理好使用过的痕迹,把那个存储器又按照正常的数据处理,让计算机去写了一遍日志。

       那些词语是什么意思呢?小樱托着腮,无聊的看着机器上一闪一闪的指示灯。

       这次没有妈妈的声音,却出现了妈妈心里想到的这些词语,永久常驻是什么意思呢,是我常驻这里,还是妈妈常住那里?妈妈的家一定很大,这个试验室太小了,自己已经走过无数遍了,妈妈的家一定很大,有更多好玩的东西。

       当她看到数据存储器和任务列表时,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是指自己的任务列表吗,还是指整个外太空的任务列表?

       一定是指外太空试验室的列表,因为自己的任务列表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存储器,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

       逃生仓?末端氧气?她看到这里,不再坐在那里,走到另一台计算机的旁边,检索了外太空试验室返回地球时所装置的逃生仓的信息。

       果然,每次外太空试验室的工作人员返回地球时的逃生时,都会配备两个逃生仓,逃生仓的末端都放了一个氧气装置,在返回地球时,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允许两个人进入逃生仓,以增加生还的希望,如果返回正常,则末端的氧气装置则会把氧气释放以保证在主逃生仓的氧气供应正常。

     小樱看着这几个词语,又看了看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返回地球的动画以及逃生仓的使用方法,她呆呆的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把头向后仰在靠背上,脑子里回想着那几个词。

       设备处理完一个存储器,便会嘀答一声,提示小樱要处理下一个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去更新下一个存储器,其他都是呆呆的仰在椅子上……

       数据处理完了,已经到凌晨3点多了,她收拾好那些存储器和设备,匆匆忙忙去餐厅找了一些吃的,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路过了下个月的值班表,她发现再过24个地球日,将有一批科学家返回地球度假。

       那个值班表,她看了无数次,虽然列表里的科学家都是用代号来代替,但小樱的代码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家就在外太空,这里有自己的一切,其他人则需要冒着风险去地球,然后再回来,再去,徒劳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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