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的夏

昨天夜里睡时忘了关窗,不知道几点竟被凉意闹醒,心里一惊,这个夏天又要没了。可再一想,过不几日就是中秋节了,还谈什么夏天没有没的。天气它一时没转过来,我也是后知后觉了。

小的时候最喜欢夏天,她给人以无数幻想和希望。那会没有空调,晚上热的不行,大人们拿着凉席,揣着蒲扇,寻一个开阔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聊着,小孩子不嫌热就在周围皮闹着。说起来我小时候倒是安静,最喜欢听大人聊天,在旁边静静的,也不添话。不过大人的话好些我听不明白,仔细揣摩也不能知道,比如前院的二哥说着话就会来一句“话又说回来”,我始终不明白该在什么时候用到这么一句话。后来二嫂子去世了,没有妇女们的联系,两家关系就渐渐淡了,这话也不大听到了。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就不喜欢跟着大人一起纳凉了。晚饭之后我常常自己一个人寻一个地方躺在席子上看那满天繁星。那会最迷惑我的就是这晚上的天空了。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宇宙到底有没有边?如果有的话,宇宙边缘的外边是什么呢?那如果没有,更不可思议,什么东西没个边界,就这么存在着?我就盯着这宇宙星空,渴望有一天能够到那里畅游一番,想着即使死在那里也是无憾啊!那是我对于这个世界迷惑和思索的开始。

那时候我有一个想成为一名天文学家的梦想,我的初步计划是发现一颗小行星,要以我的名字命名,然后……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我不感觉幼稚,甚至有些想落泪,那一份稚气我没保护好,到底是丢下了。

夏天的白昼是我不喜欢的,尤其是大晴天的时候,太阳毒辣,房子被阳光晒透了,风扇吹下来的风都是火辣辣的。男孩子一天都要跑到池塘里洗上几回澡,我好羡慕,但是妈妈警戒我女孩子不可以。有一次实在想试试啥感觉 ,就偷偷地和我的小伙伴跑到河边泡了一会,自以为防范很好,定不能被察觉,谁知道刚进家门就被霹雳乓啷打了一顿,从那消停了。

不喜欢白天不仅仅是那火辣辣的天。小的时候,妈妈种了一片棉花。每隔一天就要去收一次。这个任务落在了我和哥哥的身上。一到傍晚,我俩拿两个篮子,一个口袋,就淹没在了棉花丛中。我蹲在地上,将开了的花一朵一朵摘了放在篮子里。蹲着累了就站起来休息下。棉花丛很高了,淹没了我,我看不到哥哥,只看到头顶的天和无边的棉花丛。我尝试着叫我哥一声,他有时候不应答我,我开始害怕,感觉整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一样。 我的害怕不是无缘由的,是因为棉花地的中间有一个坟头,那是我万分抵触去摘棉花的原因。可是我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那种害怕和抵触似千军万马在我心里呼啸奔驰,我也从来没有和妈妈说我不要去摘棉花了。妈妈很辛苦,她总是忙碌着,那时候我已经很想替她分担些什么。现在我不在她身边,想多多为她分担的心也淡淡的,越长大越不懂事了吧。

后来听爸爸说那个墓里埋着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和我太爷爷也就是爸爸的爷爷一个辈分。一次邻居家里娶媳妇她去看热闹,那天巧了她用红头绳绑个大辫子,别人瞧见开了句玩笑说“也想当新媳妇了用个大红色的头绳。”那会女孩子脸皮薄,她一时羞不过回家竟是自杀了。我听了心里恍恍惚惚的,算下来我和这个太姑奶奶相差得有一百岁了。但我有些理解她,或者在那个时代遇到同样的事情我也会有同样的举动,女孩子在某个阶段是敏感又脆弱的,尤其是内秀的女孩子,如果在生活里再被亲人忽略往往还会掺杂一些自卑,这些特点搅在一起被一句话点燃就将如花的生命燃尽了。

夏日的白天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我还是很欢喜的。不用洗衣服了,因为洗了也不会干;不用摘棉花了,因为不出太阳棉花就几乎不会开花;不用做饭,雨天妈妈不会出去,她会准备好饭菜……不用被这些平日里安排在我身上的任务压迫着,我心里是愉悦的。有时我会冒着雨在外头踩着水玩,裤脚卷得高高的。小小的人儿卷得高高的又能有多高呢。有时风雨特别大,房子旁的大杨树被风拦腰折断,斜搭在房子上。大人们很是烦躁,我们小孩子确是欢喜异常,顺着树木爬到房顶,新鲜有趣。 那时候的夏天好漫长,像是永远不会到头一样。

后来出去读书了,不过每年的暑假还是回家度过。妈妈再也不让我做那些摘棉花类似的活了。有时候看她辛苦,我提出和她一起出去帮帮忙,她每次都不肯。“那么晒,你哪受得了,在家给妈做好饭就行。”她好像有些“客气”了。我心里常常忐忑不安,好歹后来夏天的活也不多,棉花更是好多年不种了。如今离了学校,没了暑假,我的夏天离妈妈离那个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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