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笔记(第七十回)

第七十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却说猴哥跳到半空,一挺铁棒喝到:“你是哪儿来的妖怪!敢在这里撒野!”

那妖怪厉声道:“我不是别人,正是麒麟山獬豸洞赛太岁大王爷爷部下先锋,现在奉了大王的命令,要到这儿带两个宫女回去伺候娘娘,你是什么人,敢来问我!”

猴哥道:“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这里,听说你主子欺负国王,正没处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妖怪听了不知很浅,抡着长枪就来刺猴哥,被猴哥一棒子把枪打折了,慌得那妖怪撒丫子就跑了。

猴哥也不追赶,按下云头来到避妖楼外面叫道:“师父,跟陛下出来吧,那妖怪已经跑了。”

玄奘听了才扶着国王出了洞外,看没有了妖怪,国王亲自拿过酒壶,给猴哥倒了一杯酒,递给猴哥道:“神僧,多谢!多谢!”

猴哥刚把被子拿到手里,就听朝门外有人报道:“不好啦!西门着火啦!”

猴哥听了立马把就酒杯往空中一扔,当啷一声,金杯落地。

国王吓坏了,以为礼数不全冒犯了猴哥,连忙躬身施礼道:“神僧恕罪!恕罪!是寡人不是了,应当请神僧到大殿上拜谢,怎么能在这里就给您敬酒呢。神僧把杯子摔了,是不是怪罪寡人了?”

猴哥笑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不一会儿,就有官员来报道:“刚才突然下了一场雨,把西门的火浇灭了。现在街上流的水都是酒味儿的。”

猴哥笑着解释道:“陛下,你见我把杯子摔了,以为是我怪你,其实我那是施法灭火,救西门的百姓呢。”

国王听了对猴哥更加敬重,请玄奘四人同上宝殿,又生了推让国王之意。

猴哥笑道:“陛下,刚才那妖怪,他说自己是赛太岁的部下先锋,到这儿来带宫女的。他刚才被我打跑了,肯定会去禀报那赛太岁,他肯定得过来跟我打。我怕他兴师动众前来,惊扰了满城百姓和陛下,我就先下手为强,去那妖怪的老巢救出金圣宫,只是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国王道:“寡人曾经在夜晚偷偷派人搜索过,到那妖怪的老巢,来回要走五十多天,在南方三千多里的地方呢。”

猴哥道:“老猪老沙,你们在这儿看守,老孙去也。”

国王急忙扯住猴哥道:“神僧先等一天,安排些干粮,再给你写盘缠,选一匹快马才能去啊。”

猴哥摆摆手说道:“陛下说的是凡夫俗子赶路的方法,不瞒您说,我老孙走着三千里路,温酒倒在酒杯里,还没凉呢我就能回来。”

国王听了说道:“那个,神圣,我说话你别见怪,我看你这副身形倒像只猿猴,怎么有法力走那么快呢?”

猴哥道:“我可是修行过的,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

国王听了心中又惊又喜,笑吟吟捧着一杯救递给猴哥道:“神圣辛苦了,喝了这杯酒吧。”

猴哥一挥手,说:“不着急,等我回来了再喝!”说罢一个筋斗不见了踪影,把国王吓够呛。


飞了不一会儿,猴哥就见一座高山,随即按下云头,落到了山峰之上,看了看美景,就琢磨着找妖怪的老巢。只见那山凹里冒出烘烘火光,霎时间又喷出一股浓烟,伴着火光冲天而起,把山里飞禽走兽皮毛羽翅全燎了。猴哥正害怕见,又见那山里喷出一道黄沙,顿时遮天蔽日。猴哥一不留神吸进了几口沙子,打了两个喷嚏,四下找了两块鹅卵石,塞到了自己鼻孔里,变了一只鹞子,猛扇几下翅膀,吹散了黄沙,灭了大火,才现了本相落了地。

这时,就听路上一阵叮叮咚咚敲锣声,只见前方一个小妖怪,挑着黄旗,背着文书,手里敲着锣跳着脚儿往前走。

猴哥笑道:“原来是这厮打锣,也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信儿,我去打听打听。”于是变个蟋蟀,轻轻跳到小妖怪包上。

小妖怪不觉有异,嘴里絮絮叨叨的:“我家大王也忒恶毒了,三年前到朱紫国抢了金圣皇后,到现在连人家手都没拉着,只是苦了那些宫女,被拿来充数,来两个弄死两个,来四个弄死四个,年年都要,今年却碰见对头了。那个要宫女的先锋被孙行者打败,要不来宫女,大王发怒要跟朱紫国开战,让我去下战书。那国王不开战还要,要是真打,哪儿是我们大王的对手。大王使个烟火飞沙,那国王臣子老百姓都别想活命,占了他的城池虽然能给我加官进爵,但我是干下这种事儿,天理难容啊。”

猴哥听了暗喜道:“没想到这妖怪也有心善的,但他说那妖怪一直没能碰金圣宫,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得问个明白。”于是飞离了小妖怪,到前方稍远一点儿变了个道童,迎着小妖怪走来,打个手礼问道:“长官,这是去哪儿啊?”

小妖怪十分友善,停下手中锣,回礼道:“我大王让我去朱紫国下战书。”

猴哥问:“朱紫国那女的,跟大王干那事儿了吗?”

小妖道:“自打前年抓来,就有个神仙,送了金圣宫一件儿五彩仙衣,她穿上那件儿衣服,就浑身上下都长了刺儿一般,我家大王摸都不敢摸一下,只要碰到手心就疼,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所以到现在都没干成那事儿。之前叫先锋去要宫女伺候,却被一个什么孙行者打败了,大王急眼了,这才叫我去下战书。”

猴哥问道:“大王为什么急眼?”

小妖道:“要不你去给大王唱唱道曲儿解解闷儿吧。”

猴哥一拱手,假装要去,小妖怪依旧打着锣往前走,猴哥发起狠来,回身一棒子就把小妖怪打死,收了棍子才想到:“着急了,没问清楚地址啊。”于是上前取下小妖怪的战书放在了袖子里,正把黄旗铜锣往草科里藏,只听叮当一声,掉出一个镶金的牙牌,上面写着:“心腹小校一名,有来有去。”还简单描述了小妖怪的外貌特征。

猴哥看了笑道:“这厮叫做有来有去,我这一棒子打下去,倒成了有去无来了。”随手把牙牌接下来系在腰上,本想扔下小妖怪的尸体寻找妖怪的老巢,又有点儿发怵那烟火黄沙,就用棒子穿了妖怪的尸体,挑着回了朱紫国请功。


老猪在金銮殿前护着国王和玄奘,远远看见半空中猴哥挑着个妖精飞回来了,嘴里抱怨道:“哼哼!早知道我老猪去抓了,功劳就算我来的了。”

猴哥按落云头,把妖怪的尸体一把扔在了台阶上。

老猪见了上去就补了一耙子,喊道:“这是我老猪的功劳。”

猴哥道:“你有什么功劳?”

老猪说道:“哼哼!你可别耍赖,你没见那妖怪尸体上有九个眼儿嘛,那就是我打死的。”

猴哥一脸不屑道:“那你再看看这妖怪有没有脑袋?”

老猪嬉皮笑脸道:“噢,原来没脑袋!我说我打他他怎么没反应呢。”

猴哥问道:“师父呢?”

老猪往殿上扬了扬头,玄奘坐了起来,走下来迎接猴哥。猴哥把那封战书揣在了玄奘袖子里,小声嘱咐玄奘道:“师父你收好,别让那国王看见。”

那国王也走了下来,迎着猴哥道:“神僧孙长老回来了!抓妖怪的事儿怎么样了?”

猴哥一指小妖怪道:“那妖怪的尸体不是在那儿呢嘛,我老孙打死了。”

国王看看说道:“那倒是个妖怪,只不过不是赛太岁,寡人亲眼见过,那赛太岁长的高大凶狠,不是这副寒酸样儿。”

猴哥笑道:“陛下原来认识啊,这还真不是赛太岁,是他手下一个报事的小妖,被我撞见打死,回来领功了。”

国王听了大喜道:“好好好!算神僧头功!寡人经常命人四处打探,都没有结果,神僧一出马,就抓了个妖怪回来,真有本事啊!”又吩咐道:“来人!给神僧暖酒庆功。”

猴哥道:“喝酒不着急,陛下我问问您,金圣宫走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当念想儿?”

国王一听,忍不住声泪俱下,哭道:“当年事发仓促,寡人为了黎民百姓不得已把金圣宫让那赛太岁抢去,什么都没留下啊。”

猴哥又说道:“那娘娘在宫里有什么心爱的东西吗?”

国王问:“干嘛用?”

猴哥道:“那妖怪确实有点儿本事,放烟放火放沙,不好收服不说,就是收了,娘娘没见过我,恐怕也不敢跟我走。得要一件儿她平时心爱的东西,娘娘才能相信我,我也好带她回来啊。”

国王说:“昭阳宫里的梳妆阁上,有一对儿黄金手串儿,本来是金圣宫手上戴的,因为端午节那天手腕上要绑五色彩绳就摘了下来。那是她心爱之物,寡人怕睹物思人,现在就收在了首饰盒里。”

猴哥道:“先别难过了,把手串儿拿来吧。要是舍得就两条都给我拿去,要是舍不得给我一个也行。”

国王就命人取来金手串儿,又哭哭啼啼了一阵,把手串儿给了猴哥。

猴哥接过来套在胳膊上,也不喝庆功酒,一个筋斗又翻到了麒麟山上。


麒麟山獬豸洞口,五百名小妖列队整齐,正自操练武艺,猴哥见了回到原来的路上,照出了黄旗铜锣,摇身一变变成了有来有去的模样,打着锣迈着大步一直走到獬豸洞口,正伸头往里看,只听旁边一只猩猩精开口道:“有来有去,你回来啦。”

猴哥点点头,道:“嗯,回来了。”

猩猩说:“快走,大王正在里面剥皮亭等你回话呢。”

猴哥听了就进了洞,来到一座亭子前,只见里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个魔王,长的可狠了。然而猴哥并没不买账,见了妖王也不行礼,脸冲着外头,只管敲锣。

赛太岁见了道:“有来有去,你回来啦。”

猴哥不理他。

赛太岁以为猴哥没听见,有说了一遍:“有来有去,你回来啦?”

猴哥还不理他,自顾自敲锣。

赛太岁上前一把扯住猴哥,道:“你怎么到家了还敲锣,问你你也不搭理我,怎么回事儿?”

猴哥听了把锣使劲儿往地上一摔,说道:“什么怎么了!我说我不去,你非让我去!我到了那,就又无数人马排列整齐,见了我就喊着抓妖怪,把我拉拉扯扯的带进了城里,见了国王,那国王就要弄死我,幸亏两班谋士互相争论,说什么不斩来使,收了战书,把我押出城去打了三十棍子,才把我放了。他们不久就要开战了。”

赛太岁道:“这么说你是吃了亏,怪不得我问你话你不理我。”

“可不嘛,”猴哥道:“我这专心忍着腿疼,哪儿有功夫说话啊。”

赛太水问道:“那里有多少人马?”

猴哥道:“我都给吓坏了,又挨了一顿打,哪儿还记得数人数。就记得黑压压一片,个个武器精良。”

赛太岁听了不屑道:“哈哈哈,不叫事儿不叫事儿!这些兵器一场火就都烧没了。你去告诉金圣宫娘娘知道,让她别上火,今早他听说我急眼了,要跟朱紫国开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你见了他就说那儿的人马骁勇,肯定能打败我,给她宽宽心。”

猴哥正求之不得,听了心里美翻了,径直穿过大厅。后面宫里富丽堂皇,猴哥往里面一看,就见两排妖狐妖鹿,都变美女的样子在两旁伺候,中间坐着金圣宫娘娘,手托香腮双眼垂泪,果然是花容月貌。

猴哥见了上前唱个大喏,道:“哟。”

娘娘怒道:“你这妖怪怎么这么无礼。想我在朱紫国的时候,就是太师宰相见了我都得俯身下拜,不敢正视,你还敢跟我哟哟的,你是哪儿来的村炮?”

众女婢纷纷上前说道:“娘娘息怒,他是大王心腹的小校,叫做有来有去,早上大王吩咐去下战书的就是他。”

娘娘听了,忍着怒气问道:“你去下战书,到了朱紫国里了吗?”

猴哥道:“我拿着战书进了城,面见了国王,已经带回回信儿了。”

娘娘急忙问道:“你见了国王?国王怎么说?”

猴哥道:“国王准备迎战的事儿刚才已经跟大王说了,只是国王思念娘娘,有一句贴心的话,我特意来禀报的。只是这两旁闲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儿啊。”

娘娘随即喝退两班女妖。

猴哥上前把脸一抹现了本相,对娘娘说道:“你别怕我,我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我师父是唐王御弟圣僧唐三藏,我是他大徒弟孙悟空。”又说了到朱紫国发生的事儿。

娘娘听完了半信半疑,一句话也不说。

猴哥见状掏出了那对儿金手串儿,递给金圣宫,道:“你要是不信,看看这个吧。”

娘娘一看就哭了,两忙下座拜谢道:“长老,你要是能救我回去,大恩没齿不忘啊!”

猴哥道:“我先问你,他那放烟放火放沙的是什么宝贝?”

娘娘道:“哪儿是什么宝贝!就是三个金铃。第一个晃一晃,就有三百丈高的火烧人;第二个晃一晃,有三百丈高的烟熏人;第三个晃一晃,有三百丈高的沙迷人。烟火都还行,就是那沙子最毒,要是吸进鼻孔就能要人命。”

猴哥道:“厉害厉害!难怪我吸了都打了两个喷嚏。不知道他那铃铛放在哪儿了?”

娘娘道:“就在他腰间,只是从不离身。”

猴哥计上心头,搓着手道:“那个,娘娘啊,你要是还想回国跟国王相会,就先把烦恼抛开,忍辱负重,假装风流去勾引那妖怪,让他把那金铃给你,等咱们骗了那妖怪的宝贝,再收服他,娘娘就能回国同国王安享太平了。”

娘娘听了点头答应了。


猴哥还变成有来有去,开了宫门,叫来了婢女。娘娘吩咐道:“有来有去,快到前亭请大王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猴哥假么假事儿答应了一声,就去前面请赛太岁。赛太岁一听娘娘要跟自己说话,大喜道:“娘娘平时骂我都骂不够,怎么几天请我进去说话?”

猴哥道:“那娘娘问我朱紫国的事儿来着,我说那国王不要她了,在国里另立了皇后。娘娘听我这么说,才断了念想,叫我来请您。”

赛太岁听了夸赞道:“有你的!等我灭了那朱紫国,封你当哥随朝宰相。”

猴哥顺口西恩,跟着赛太岁一同来到了后宫。只见那娘娘欢欢喜喜的过来迎接,就要揽着赛太岁把他迎了进去。

赛太岁见了连连往后缩,说道:“不敢不敢!多蒙娘娘下爱!怕扎!”

娘娘笑道:“大王请坐,我有话跟你说。”

赛太岁道:“娘娘有什么话只管说。”

娘娘道:“我蒙受大王宠爱三年了,都没跟大王同床共枕,也许是前世的缘分,咱们俩理应做一场夫妻,谁知大王却把我当外人。原来我在朱紫国当王后的时候,但凡有别的国家进贡的宝贝,国王看完了都是给我收着。你这里也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是你身上三个金铃,从不离身。不如你就把那金铃当个信物,交给我保管,等你要用的时候我再给你,这样咱们也算夫妻一场。要是大王你不愿意给我,还是把我当外人了。”

赛太岁听了大笑,赔礼道:“娘娘怪罪的是!怪的是!我今天就把金铃给你。”说罢随手撩起衣服,解下贴身的三个金铃。猴哥在一旁目不转睛的观看,只见赛太岁用棉花堵住了铃铛口儿,又找来一块豹皮包了才递给娘娘,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娘娘也要细心保管,千万不能摇晃啊。”

娘娘伸手接过,道:“我知道了。就放在这梳妆台上,也没人动。”又吩咐下人道:“小的们,安排酒来,我要跟大王喝几杯。”

不一会儿酒菜果品纷纷摆上,金圣宫就故作妖娆,陪着赛太岁喝酒。

猴哥看赛太岁意乱情迷,趁机拿走了桌上的豹皮包,到了剥皮亭没人的地方,打开布包,手贱扯了铃铛上的棉花,就听当啷一声响,从铃铛里冒出滚滚烟火黄沙,立刻就把亭子点着了,吓得一众小妖怪纷纷撞进后宫禀报:“大王,不好啦!着火啦!”

赛太岁惊道:“怎么回事儿!赶紧去救火!”说罢出来一看,原来是有来有去拿走了金铃,随即喝到:“好个贱奴才!敢拿了我的宝贝在这儿胡闹!赶紧给我把他抓来!”

满洞妖怪纷纷上前把猴哥围住。

猴哥见事情败露慌了手脚,丢了金铃现了本相,掏出棒子就要往出打。

赛太岁收了宝贝,吩咐道:“把大门关了!”群妖关门的关门,围堵的围堵。

猴哥眼见难以脱身,摇身一变,变成只苍蝇,嗡嗡嗡的飞到了墙上。

众人在洞内搜索一阵,不见猴哥踪影,赛太岁气的大呼小叫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变成有来有去的样子混进来偷我的宝贝!这幸亏是没偷走,要是拿出去招了风可怎么办!”

有个虎上将上前道:“大王洪福齐天,这是我们气数未尽啊,所以才察觉了。”

又有熊军师说道:“大王,那贼不是别人,肯定是那打败了先锋的孙悟空,路上遇到了有来有去把他打死了,抢了黄旗铜锣和牙牌,变成他的样子到这里来欺骗大王。”

赛太岁道:“对对!岂有此理!小的们,仔细找,可别开门把他给放跑了!”

正是:弄巧反成拙,作耍却为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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