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梅花绽放。雪降二日,大雾锁空。包子静室独坐,愁闷不已。为何郁郁寡欢?为了猪,或者说,猪年来了,为了写一篇关于猪的文章。可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为什么就叫做猪呢?它又是咋叫唤的呢?
为啥叫“猪”?
猪字,看左边,是长毛的动物;再看右边,是之乎者也的“者”字。可是,我们却不能说,长毛者,猪也,因为长毛的动物多了。
譬如狗与猫,也长毛。狗、猫与猪,偏旁相同,区别在于右部分:这“句”字,看其形象,半包,好像守在家门口的样子;而“苗”字,田中之草苗也,为谷物粮食——原来是防老鼠的;至于“者”字,加上竹字头即为箸,加上草字头即为著,加上衣字旁即为褚,似乎和猪没啥关联。
思来想去,不如查字典,一查字典,原来它是由豬字简化而来;这豬字左部分为豕字,像悬挂起来的猪肉,如此的话,豕者,猪也,就名副其实了。
猪到底咋叫唤?
狗的叫声是汪,猫的叫声是喵,羊的叫声是咩。如果这几样比较简单的话,这困难些的,包子也研究出来了,譬如驴叫。
驴的叫声,要像诗人在吟诗,嗯~,啊~,仿佛它要赞美什么美好的事物,本来要舒缓的调子,表现出一种深沉朦胧的美,可是它脾气急躁,又怕别人听不懂它的意思,于是,这调子被它不断加速,就像火车在提速一样,最后形成的声音,就是它的标志性口音。家里虽然没有养过驴,可是却养过猪啊!虽然熟悉,却形容不出来,能不让人着急吗?
所以,包子求助于万能的网络。一查,不错,有现成的问答。
某人说了,这猪的叫声用哪个字啊?
有人答,笨啊,你要问猪啊!
这人回道,猪不识字啊!
有人答,哼哼。感觉却不像。
有人答,噜噜。它还不如啰啰,人叫猪吃食的声音。
有人干脆学了西游记里猪八戒的声音:猴哥,师傅让咱俩要饭呢!——这不胡扯吗?
有人说,叽叽——这不鸡叫吗?
也有人说,啾啾。
有人回,拍飞你!
查了再查,本来有希望的,却又失望了。于是又求助于万能的朋友圈。先把苦恼的原因说了一遍,最后拜托哪位高人大师给指点一下——猪为啥就叫猪呢,它又是咋叫唤的呢?结果还是杳无音信。
包子满怀希望,又是一片失望。郁闷之极倒头就睡,再次寄希望于梦中醒悟。睡了俩钟头,啥也没梦到,头脑却十分清醒。干脆,啥也不管不顾,就意随笔走,写哪到哪。如此放下一切思想包袱,思路却清晰起来。于是乎,有了下面的文字。
猪爱
猪爱哼哼唧唧。饥饿时,哼哼,发鼻音,谁让它鼻腔长呢!吃东西时,呱唧呱唧,吞食咀嚼的声音。行动磨磨蹭蹭,拖泥带水,蹭是身上痒,磨叽是因为思想懒。拖泥,是因为爱睡觉打滚,又不讲卫生,沾染上的。带水,是吃相不雅,饭水,口水,尿水,粪水,皮糙肉厚,形象无关痛痒,还是吃饱喝足睡大觉来得潇洒。
饿了,这猪就不住叫唤,高一声,低一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看见食物,心里就乐开了花,三步并作两步,紧跑慢赶,伸头就吃。狼吞虎咽,津津有味。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屙屙尿尿,再蹅上几脚,转上两圈,不是接着睡觉,就是接着叫唤。没人搭理它,它就用它的猪拱嘴,不住拱粪,兴许拱出一些残羹冷炙,可以当作点心,大快朵颐呢。
看看猪的“家”
养猪要有猪圈。圈住它,就那十平方左右的地方:有卧的地方,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有吃食儿的地方,一个水泥沙子石子砌的,三四十公分见方、二三十公分深度的槽;它拱不翻,踩不烂,能装多半桶的汤水,它伸头吃着方便,冲洗着也方便;你给它个铁饭碗,也远没有这合适啊,虽然看着粗糙,可就是实用。
圈里一定要有粪坑,各种秸秆,给它扔进去,它踩着舒服,还可以衔一些垫窝,冬天暖和。屙尿了,这秸秆一遮挡,就隐蔽了。有骚味臭味,很快的就被秸秆给吸收了。
这猪院墙,要用砖垒的,结实些,这家伙不老实,给你拱塌了,就窜出来了。所以,也不要太低,一米左右就行,长成的猪,也就一米多,可是它却不会直立,借着墙体,它能立起它的一半身高,就算是体格强健了。
这猪圈,有窝,有口,有槽,有墙,还要有地,有坑。地要水泥硬化了,好清理粪便,它也踩不烂。坑要半米左右深度,长方形的猪圈,方形的坑,最好。卧是它睡觉的地方,坑边沿和圈墙之间,就是它活动的场所。坑要斜坡,上面宽些,下面窄些,雨水,屎尿,和秸秆混合在一起,就沤成有机肥,闻着一股特殊气体的味道,有些刺鼻,上地了却是好墒,农作物就会茁壮成长。
母猪坐“大轿”
猪吃喝拉撒睡,懒惰得出奇,人喂猪,为什么那么殷勤呢?就是它好吃懒做了才长膘,胡屙乱尿了才积肥。有病了,抓紧给它看。
若是老母猪,还要用绳子,在它前肢的胳肢窝,从背上来一圈,然后拿着短棍,牵着一头,把它赶出猪圈,走出家园,去附近的猪场,给它找对象配种。
若是距离远些,还要把它拴在架子车上,主人不辞辛苦为它奔波,这家伙不承情,不安分,胡乱动,光想跳下去寻找自由,胡乱叫,好像它的生命遭遇了威胁。笨啊,笨猪,要是斯文些,那不是和坐大轿差不多么,也不用拴着你了,这大闺女出嫁一般的待遇啊。
猪的自由
这猪看着笨拙,却有些小心眼,虽然待在圈中一日三餐或者两餐,和主人相依为命十分熟悉了,可还是小心翼翼地和主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除非,你好言安慰它,没事时,用指甲给它挠挠痒,从小到大,长此以往,它才会放松对人的戒心。要不就是它睡着的时候,你可以待在它的身边。
没有圈墙,用绳子像拴狗一样对猪,是不大行得通的。它有股蛮力,虽然懒惰,可并不想被束缚,你把绳子拴在砸在土中的火柱上,它今日晃荡,明日晃荡,说不定哪天,就连绳子带火柱晃荡出来了。一得到自由,它就在你家院子里乱跑乱拱。它的四条腿,就是为了支撑它的身躯而运动的,它的嗅觉灵敏,就用它的前肢扒门,用嘴拱门,看见东西了,就噙到嘴里,嘎嘣一咬,能吃的呑进肚里,不能吃的,破坏了,拱到一边去。
这猪一旦自由了,就野蛮了起来。你不要伸开了臂膀去赶它,说不定它给你来个老僧推门,扑进你的怀里,把你撞倒,再惊慌失措地在你肚子上蹅两脚,你就悲催了。
惊慌的猪,失去了理性,加上它的体重,它的蛮劲,绝对不让你好过,尤其是小孩子家去赶猪,它也喜欢欺软怕硬。赶猪,你要会赶。要有棍子在手,站在合适的位置,三两个人,把它逼进猪圈里。
喂猪时,要用舌头快速地在口腔里上下起伏,发出“啰啰啰”的声音。赶猪时,舌头却要伸直了不动,从喉咙里发出“嘿儿嘿儿”的声音。在“啰”时,一边发音,一边掂着桶或者端着盆子往猪槽里倒食,效果最好。在“嘿儿”时,声音要大,一边要挥动着棍子,它不敢向前,就会向你想的其它方向行动。
猪的“美食”
小猪萌萌的,看着有些可爱,这大概是所有动物在幼小之时给人们共同的感受。
猪长大吃肥之后,一二百斤,二百多斤,膀大腰圆,肥头大耳,虽然失了野气,可这蛮气却始终伴它左右的。
猪有黑白二色,黑猪看着憨,白猪看着蠢。二十多年前,家养的黑猪多些,开春买猪,过年卖猪,一年没少在它身上下功夫。花生稞,晒干了,架子车拉到打磨的地方,给它磨成碎屑,主粮玉米糁蒸红薯,在锅台上放上大铁锅,用大碗往锅里挖麸子屑粉,玉米糁等,掺在一起,用瓢往里添水搅和,劈柴秸秆点燃了,煮,熬,咕嘟的冒泡了,熄火。
喂猪时,用饭勺挖出几大勺子,掺着刷锅的水,搅和在大盆里或者桶里,然后倒给它。这就是它的家常便饭。有时,白菜萝卜下来了,直接生的扔给它,它吃得撒欢。
卖猪的窍门
年底的时候,天天必然有吆喝着收猪的,卖猪肉的。收猪的开着带斗的大机动三轮,柴油机,斗子围着铁栏杆。这收猪的,和卖猪的,意见达成一致,他就进圈拴猪,抓了后腿撂翻,膝盖顶着它上面的肚皮,另一人按住猪头不让动,他迅速用绳子把两条后退绑在一起,前面绳子也拴了,一人提溜着它的尾巴,一人牵着它往磅上赶。
也有的直接用大称,把它绑了四肢,系成一困,称钩挂了,上面的粗铁丝环里,插上铁掀杆,四个男人一边两人,把猪抬起来,买猪的人,来回拨动秤锤,当秤杆平衡起来,眼疾手快的抓住秤锤的线,放下猪来,读取斤数。然后,或者把猪直接抬到车上,或者在车后面放上两块又长又厚的板子,把它赶上去。
喂猪,喂羊,喂鸡子,这些是农村人增加收入的副业。有工人的、教师的家庭,是令人尊敬的。没有知识和技能,乡里青年男子就到建筑工地下力去,而有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营生。男人主外赚钱养家,女人照看孩子、庄稼,养些家畜。
那时每逢过年,就要在麦圈上贴上“五谷丰登”,在猪圈上贴上“六畜兴旺”,在衣柜上贴上“金银满柜”,在床前贴上“身体健康”,在院里贴上“四季如春”,在门口贴上“出入平安”,在架子车上贴上“日行千里”,在水井上贴上“川流不息”等等,红纸黑字,寄托着人们对于吉祥生活的向往。
六畜兴旺,可以把零钱变成一笔比较可观的大钱,家畜若是死亡,不但霉气,还要折本的,所以,能够把猪养得好不得病,也是靠女人的精打细算殷勤照顾的。
就譬如这卖猪,买猪的要讲究毛猪净猪,出肉多且瘦肉多,就能多赚钱,健壮的猪能比生病的猪赚钱。而妇女家,一定要注意这最后的卖猪时刻,这猪一受到刺激,就屙了尿了,不用说,就会少了斤称。
若你说,这猪养了一年了,有感情了,回去要被杀掉,要好好喂它一顿,做上一大锅汤面条,这猪吃的肚子溜圆,几斤肉钱的进帐是稳稳的,当然要在拴它之前去喂。
一年功夫,各种饲料,最终几百元的进帐,养猪是女人的事业之一,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人的审美观点,黑猪,黑不溜秋的难看,吃着恶心,没有这白猪好看,白猪褪了毛,肉皮都是红润润的,肉色诱人。
为了效益,开始讲究饲料喂养,讲究添加剂,一年喂一茬子猪,自然不如两茬三茬赚钱,功夫一样嘛!这饲料养的白猪就是比秸秆养的猪长得快,它的粪便没多大用处,它只需要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就好,几乎不用运动,而且各种疫苗注射,不仅防病,而且刺激它生长。
这样的猪肉,就像面包和馒头的区别,一个虚软,一个劲道,口感不同。可是,乡里人不管你咋喂,人家收购的价格却是大同小异,傻子才会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人吃猪肉,几乎都是肉联厂杀了又分割好的,你在店铺里购买,人家再给你精细分割。
猪的宿命
这猪活的时候潇潇洒洒,无忧无虑,它的命运却是注定了的,同样是一种生命,它要作为人类的食物被吃掉的。可以说,它们生存的环境,它们的被繁衍,离不开人类这个既是敌人又是上帝的恩德,它们最好的回报,就是以身相许。
乡下人喂猪,年底要么直接卖掉,要么自己杀了处理。过年每家都要买上几斤猪肉,串亲戚也要买上几斤,熬菜炒菜离不开猪肉,包饺子更是离不开猪肉。这羊肉太膻,牛肉太糙,不管怎么吃,都没有猪肉吃着鲜美可口。三算两算,还是猪肉划算。况且这乡里乡亲杀猪了,比别人一斤便宜五毛,你要不要?即使不便宜,人家询问你了,你能不给面子?
所以,农村人自己杀猪,还是很划算的。猪头猪蹄,用烧红的烙铁熨,毛就基本上净了。大肠用粉面冲洗几遍,异味就会减少。有人要肉,前腿后腿肉是首选,要么关系好,要么是新女婿串亲戚用,提前让主家切割了预留,再就是腰窝肉,看那厨师用书,一头猪各个部分肉的用途都不同。
要猪杂碎,对好喝酒的人而言,这是好的下酒菜,好吃解馋。猪头肉,猪耳朵,猪口条,猪肚,煮熟了,再辣椒油、小磨油、香醋、芫荽、蒜汁、蒜黄之类一调和,色香味全。酱爆猪蹄,爆炒猪肝,烧大肠,这些杂碎做成的美味,还是很容易让人垂涎欲滴的。
最后的感叹
杀猪,要有帮忙的。有帮着赶的、捆的、按的,也要挖坑烧大锅褪毛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有经验的捅刀子和分割猪肉。
有人说,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这就是扯淡。你在它脖颈的大动脉把尖刀捅进去,它一声悠长的嚎叫,似乎很恐惧很悲惨也很忧伤,弹蹬着四肢,想要站起来逃命。
这按头的、按腿的、按屁股的,一定要按紧了,尤其是持刀的人,全神贯注,用尽全力,顺着刀子捅的口子,鲜血流淌,流进早就准备好的大盆子里,沸水煮了,可以成为猪血,块状的豆腐似的东西。
血放净了,猪也咽气了,瞪着眼睛,伸着舌头,蹬着蹄子,然后一人一条腿提着,小心地放进已经烧热的大锅中。温度达到,猪毛就被烫掉,小铲一推一刮,像人洗澡泡透的灰一样一搓就掉,反复刮,就像人脱光了衣服一样光溜溜的。
肉钩从屁股门那里钩进去,把它头下屁股上,像婴儿降生一样的倒挂在支撑好的横杆上,开膛破肚,割头拿肠,摘心捥肺,最后一分两半,光剩身子和大腿,竹篮提着,布袋装着衬着,放到架子车上拉回去,猪的一生就这样完了。
有贪玩的孩童,把猪尿脬用气筒充了气,口子一扎,扔到地上当球踢。这似乎就是一出悲剧,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远没有《西游记》里猪八戒来得可爱,他贪财,嗔吃,痴色,有时好打小报告,有时又顾全大局,既可恨,又可爱,作为丑角,很好地反衬了孙悟空的英雄本色!
这人也有精英和普通的区别。精英们克己复礼,追求高尚,为达目标,勇敢攀登。而有些普通人,就像猪一样,不讲究,得过且过,好吃懒做,等到有天灾难降临,他们也许会发现,不去上进,就会如猪一样天天挨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