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鬼魅再现

“芸儿!”

追到吕饴寝院时,子芸姜正呆呆地站在院中的一棵槿树旁。在娇艳的花叶映衬下,她的身形显得愈发动人,让公孙枝不禁停下了脚步。

“你不要追了,快走开!”听到公孙枝的呼唤,子芸姜突然暴怒起来,头也不回地嚷道。

“芸儿!”公孙枝(庄族申氏第二代,幼称季子,长字子桑)惭然低下了头:“刚刚是我太激动了,可是你……”

“不要说了!”子芸姜捂住耳朵使劲摇头:“我不想听!你快走!”

“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公孙枝依然不舍:“我知道你过得不易,自吕饴失踪以来,你整日都为他忧劳伤身,我又岂能不理解?可他毕竟回来了,眼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可以帮你一起渡过,何必要把这一切都锁在自己心里呢?”

“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可这世上有太多情非得已的事情……我们都长大了,总是要有所顾及的。”说话间,子芸姜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季子你不要再固执了,好吗?”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不会放手的!”公孙枝泪眼涟涟:“这一世遇到你有多不易,我不想看着你离我远去……你要我等,我就在这里等!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感情,我不信!”

“你怎么可以……究竟怎么说你才肯听?”

“既然来了,看看你兄长总可以吧?”

“不必了!”公孙枝正要上前,却听到子芸姜突然喝止道:“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今天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为什么?”公孙枝捶胸顿足:“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混蛋!看我不打死你!”正当公孙枝百思不解的时候,也不知从何处兀自传出一个妇人的咒骂,紧接着便听到有钝器击打声。

子芸姜见状急忙转过身来,谁知从槿树后突然冒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把将她抓在怀里,用锋利的匕首顶在她的脖颈上,口中高喊着:“退后!你要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鬼魅!”公孙枝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忙上前喝止道:“你不要乱来!”

“你也不要动!”那鬼魅将匕首指向了公孙枝,随即又收了回去:“要是再敢向前走一步,我保证会让你失去她的!”

“对不起了季子!”子芸姜泪如雨下:“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你不要说了!”公孙枝伸手劝道:“我都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

“到底是年纪轻!”那鬼魅耻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谈情说爱,真让人感动呢!”

“你们这些公族子弟还真叫人丧气,整日里婆婆妈妈的,也难怪让人看不起。”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从槿树后冒出头来,向那鬼魅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这贼妇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鬼魅的头上流出一滩血水,顺着湿漉的头发滴落在子芸姜的白衣上,显得格外醒目:“我之前为何从没见过你?”

“你管我是哪儿来的?倒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还遮遮掩掩的,究竟是不是个男人?还说我是贼妇人,我看你是真活腻歪了!”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鬼魅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又将匕首指向了公孙枝:“把门关上,要是外面的人放进来一个,我立时就能让你们阴阳相隔!”

“有什么话好说,你先放了芸儿!”公孙枝上前一步:“我是申氏孺子,在你手里应该更有价值!你把她放了,带上我定能顺利走脱的!”

“那可不一定!”鬼魅失声笑道:“对我要做的事情来说,你的命才叫一文不值!”

“你站住!”见那妇人作势要上前,鬼魅又伸出匕首:“我没功夫跟你说闲话!”

“不要!”吕伯姬(晋献公长姐,吕氏主母)这几日困倦至极,刚刚正伏在儿子身旁小睡。猛听到屋外的动静,便推开门查看,正见到女儿被待人挟持,顿时便瘫倒在地:“放了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我想要的东西?哼!”鬼魅冷哼一声:“你真舍得给吗?”

“我都舍得!”吕伯姬痛哭道:“你尽管拿去便是!”

“我要的是你儿子的命!”

“什么?”吕伯姬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儿子素日里从不招惹别人,他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自然是无冤无仇的!”鬼魅冷冷地说道:“怪只怪,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若是拿不走他这条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罢休的!”

“给我围住!休要让他逃脱了!”里克带着自家的族兵涌进院里,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忙指挥众人向前围拢。

“让他们都出去!”鬼魅怒喝道:“季子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快出去!”公孙枝和吕伯姬异口同声地喊道。

“公子!此人是断断不能不能放走的啊!”里克满是焦虑地喊道。

“出去!若是伤了我的女儿,你能为她抵命吗?”

“可是……”里克仍不肯放弃。

“听不懂我的话吗?”吕伯姬咆哮道。

“母亲!”子芸姜低声哭道:“不要管我了,若是兄长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他可是冲着饴甥来的!”里克再三恳求:“他本就是要拼命的,您难道……”

“大不了将我这条命也拿去!”吕伯姬眼中充满了血色。

“诺!”里克犀利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遂吩咐道:“都退下!”

“别忘了把门带上!”鬼魅轻蔑地笑道。

“你最好别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饶不了你!”里克冷哼了一声,带着人走出了院门。

“我拭目以待!”

“说罢!”吕伯姬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身来:“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女儿!”

“我说过了!”鬼魅冷冷地说道:“把你儿子的命交给我,公子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那就把我杀了吧!”吕伯姬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容人伤害我这一双儿女,哪个都不行!”

“母亲!”子芸姜哭着哀求道:“我只是一介女儿身,将来终究还是要靠兄长为您养老的!”

“你别胡说!”吕伯姬再次咆哮道:“你和你兄长都是我的心头肉,让我在你们两个之间作取舍,那不能够!”

“母亲……”

“长姐!”公孙枝喊道:“让我把芸儿换过来吧!”

“你住嘴!”吕伯姬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逼着那鬼魅步步后退:“这是我吕氏的家事,还容不得你来插手!”

“你……”鬼魅突然紧张起来:“你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吗?”

“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是想让芸儿一生都恨我吗?”吕伯姬依旧步步紧逼,使得那鬼魅愈发紧张起来,手中的匕首开始不停地颤抖,子芸姜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你这个疯婆子!”鬼魅颤颤巍巍地喊道:“你不要逼我!”

“你快放手!”公孙枝心焦如焚:“你别伤害芸儿,我跟你走!”

“我倒要看看!”吕伯姬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具青色的面具:“当日伤害我儿子,如今又对我女儿下手的,究竟是什么人?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非要跟我这疯婆子过不去?”

“你你你……疯了!真是疯了!”鬼魅见吕伯姬依旧不肯止步,便只好顺着墙根缓缓后退,同时向公孙枝吩咐道:“你……去把门打开!”

见公孙枝讷然站在原地,鬼魅连声吼道:“你还等什么?是想让你的小情人跟我一起死吗?”

“你不要伤害她!”公孙枝一边向寝门退去,一边伸出手安抚对方:“我这就去!”

“快点!”

公孙枝匆忙上前将门打开,见里克正带着族兵守在门外,忙吩咐道:“不要轻举妄动!”

“让他们都散开!”

鬼魅一步步退到门口,在众人的包围下,又缓缓地朝大门挪去。这一路只有区区几百步,可在公孙枝看来,却显得无比漫长。尤其是看到子芸姜脖子上血水染红了胸前的衣裳,他更是心焦如焚,一再请求让自己把她换过来。

“你要是真心疼她……”鬼魅哆哆嗦嗦地吩咐道:“就让他们把兵刃都丢到水里!”

待众人都丢掉了兵刃,他又吩咐说:“全部靠墙站立,不许跟过来!”

“可芸儿……”公孙枝满是忧虑地反问道。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许你一个人来,但必须在十步之外!若再多一个人,就别怪我心狠了!”

没有了众人的跟随,鬼魅的脚步也快了许多。待到了大门之外,他又吩咐套好戎车带他出城,公孙枝都一概照做。

眼看着要逃出生天,鬼魅心中颇有些激动,双手不自觉发起抖来,以至于连着扣了几次带扣都没能扣紧。

正当此时,从吕府的围墙上突然跳下一人,手中的短剑冲着鬼魅直劈过来。鬼魅觉察到动静,忙纵身跳下戎车,那人反手又是一劈,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在面具上留下了一道印痕。

公孙枝回头一看,见来者正是刚刚在院中出现的那名女子,此时正与鬼魅搏杀。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忙用左手环住子芸姜,右手策马沿着长街一路狂奔。直到车马闯过重重阻碍,冲进了公宫,遇到了正在执勤的共华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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