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

  八仙村的刘老汉有一项绝活，就是把弄皮影戏。他所把弄的皮影小人各个生龙活虎，惟妙惟肖，能舞得大圣闹天宫，能摆得张飞叫喳喳，能弄得武松打大虫。铜锣一声敲下，每个他所把手的小人都好像有了魂似的，好像从他们眼里可以看出那些小人在瞪你似的。就是这一把绝活，引得邻里乡亲都盼着他的戏班子来表演，老汉的心眼也好，只要有人应和，他就带着戏班子去表演，钱也是乡亲想给或者不给，他也知道村里人不太富裕，他有些零钱的话也经常给村里的小孩子买两个鸡蛋或者糖果吃，就是靠着这绝活和好心肠，都使他在邻里乡间广受尊敬。

  到后来，日本鬼打来了八仙村，使得宁静祥和的日常生活多了许多喧嚣，那些日本鬼咋咋呼呼地闯进村民家里，使得本来就贫穷的居民雪上加霜，更加家徒四壁，日本鬼大车小车的将村民仅剩的一点余粮运走，把能带走的东西全带走，带不走的直接砸，使村民叫苦连天。最可恶的是对于已经怀孕而且还带着三岁小孩的张大妈，日本鬼来家里搜刮的时候，张大妈哭着抱着日本鬼的大腿求他给自己的孩子留点吃的，那个日本鬼根本不知道张大妈在说什么，欧欧啊啊啊怪叫一声，一脚踢翻她，唉！肚里孩子就这么没了。村民对日本鬼可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

  在中秋的晚上，月亮圆得透彻且皎洁，隐隐约约飘来一点云盖住了月亮的光华，一些村民聚集在刘老汉家地下存粮的地窖里开会，很明显，刘老汉家的地窖也是空空如也。赵村长拿来的昏暗的煤油灯照亮了围聚前面人的脸，都挂着愁伤的脸色。赵村长点的旱烟烟雾围绕在烟头前端的红光，而张大妈抱着自己三岁的孩子躲在最暗的稻草堆里抽泣。赵村长吐出一口烟后长叹一声；“这些日本鬼啊，闹得村里不得安宁，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赶出去。”张大妈的老公陆大壮马上拍着大腿站起来说：“干他娘的，我日这些日本鬼的祖宗，给老子一个铁锹，老子这就他娘的把他们赶出去！”刘老汉马上拉了他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小声点吧，否则日本鬼就发现我们了。”陆大壮哭咽着说：“我一大老爷们，我老婆孩子保不住，我窝囊啊我。”赵村长又吐了一口烟，说：“大壮啊，你别冲动，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都被这些日本鬼欺负过。但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想办法将他们赶出去。”刘老汉戏班里的助手李小六说；“我们村里人一人一个锄头，就不信干不过这些日本鬼。”刘老汉说：“小六啊，你可不知道啊，那些日本鬼虽然人少，但是他们有洋枪啊，一枪打人就得倒呀。”之后赵村长又吐了一口烟，众人皆静默，只剩跳动的煤油灯火苗和张大妈幽幽的抽泣声音。突然刘老汉灵光乍现，说：“我有一个法子。”众人立即围了上来，听了刘老汉的法子，又只留下月光的留白和静默的众人。

  中秋后一天晚上的时候，月亮越发的明亮，刘老汉担着他皮影戏全部的家当，然后叫上了两个戏班的伙计，去了日本人的大本营，日本人占了村里何老富这地主的家，何老富把全部家当给了日本人，换来了一条小命。当刘老汉去到大本营的时候，看见何老富挺着个大肚子和带着他自己养的大黄狗站在自己家门口给自己家看门，他那以前镶上去的金牙已经被日本人掰了下来，空了这门牙，当他看见刘老汉的时候咧着嘴对刘老汉轻笑说：“刘老汉，你来干什么，赶快回去。”他脚下的大黄狗嘤嘤狂吠，那个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何老富一样，真就狗仗人势呢。刘老汉立马放下行当，掏出一支土烟给了何老富，并且给他点了火，说；“我去给日本人演台戏，请老爷去帮我美言几句，让我吃个饱饭吧。”何老富吸了一口烟，并且把烟圈吐向了刘老汉的脸，说；“看你还算识相，我进去说说。”

  过了一会之后，一团乌云遮住了十六的泛黄的满月，之后大门打开了，一个胡子拉碴的日本人走了出来，腰间别了一把做工精细的日本刀，还拿了一根文明棍，学着欧洲人的样子东敲敲，西打打，很是滑稽，那边还有一个低头弯腰的翻译官，何老富和那只大黄狗在那个日本人和翻译官后面，大黄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完全变了气势。翻译官说；“皇军说了，让你们来演戏，演得好，皇军自然会大大奖赏，要是演不好，哼哼”，之后他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就一枪崩了你。”他用手势指向刘老汉。刘老汉弯腰作了个揖，说：“我肯定好好演，请老爷放心。”司令官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进去。

  当布置好台场之后，乌云也逐渐散去，在月光的照耀下，每个人都能看得很清楚，翻译官和何老富带了四张太师椅，三个日本军官坐着，其中有一个翘着二郎腿，还有一个用文明棍对台上指指点点，还有一个在叽叽咕咕的说着话，翻译官也占了一个椅子，但是得在日本军官后面，而且又给他们扇着扇子，何老富在后面蹲着，就像他自己养的大黄狗一样，就差摇尾巴和吐舌头了，可惜也不会吠。

  铜锣一敲，一系列中国传统乐器的音乐从台上传出，灯光一照，演的是“三打白骨精”。大圣在皮影里威风凛凛，舞着金箍棒看得人头晕目眩，刘老汉用戏腔喊到；“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铜锣鼓乐的音乐愈加愈快，孙大圣的金箍棒舞动的速度也随着音乐的加速而加速，“妖魔鬼怪速速来降！”锣鼓咣当一声乍时停下，悟空也停下来。突然舞台后面两个花脸黄皮袄豹裙的孙大圣出来了，两根金箍棒舞得飞快，何老富和翻译官瞪大了双眼，大黄狗叫得凶猛，何老富说；“刘老汉你搞什么鬼！”那三个日本军官看得拍手欢笑，指着那两个孙悟空直笑。孙大圣小步走向军官，金光闪闪，光怪陆离。刘老汉大吼一声；“孙大圣显灵！”孙大圣几棍子敲了下去。

  铜锣一声敲响，八仙村恢复了宁静安详的样子，戏班子来了一班又一班，但是人们还是觉得没有以前那一班好了，而那一班戏子去了哪，八仙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