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和平

冬阳的温洒,一直洒到墙根,冰凉的墙根也因阳光的光临暖洋洋的。大爷穿着一身大襟黑棉袄就蹲在墙根处,背靠着墙。低着头,胳膊交叉在一起,鼻涕流着。有时,胳膊抽出来,手拿着一根老榆树上遗落的一节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眼前老榆树静默的与之相偎。老榆树与大爷的老相得益彰,好像他们彼此了解,又彼此相偎。当时我不知道他有多大岁数。他也很少说话,他是我在胡同里遇见的最不爱说话的人。我在他面前跑来跑去,他没给我打过一声招呼。我只礼貌性的喊声“大爷”他“嗯”了一声,仅此简单地交流便不再有下文。我也从没见过他与谁交流过。

大娘倒是个话多急性子的人,家中一到做饭的点,就敞开嗓子喊着:烧----锅。声音远远地从院内传来,大爷“嗯”了一声。起身回院,坐在柴禾堆里,一声不响地拿柴禾送到锅灶里。还是那么默默无语,只看见柴禾一把一把地在锅灶里燃起熊熊火焰。大娘在锅旁站一会,忙 一阵。锅屋里被浓烟笼罩,从屋门飘出,从烟囱里钻出飞向天际。这是大爷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搜索再多一点,就是他与尘世间默默地告别,只看见大哥像得到什么急消息一样飞奔家中,大爷便不再出现这个家门口,与阳光的不辞而别,与老榆树的悄悄相离,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有那棵老榆树在阳光的温照下在墙根处留下的影子很高、很长-----

只有我还在老榆树下用老榆树上掉下的小枯枝拨弄着小蚂蚁,小蚂蚁从地上爬到了我的小枝上迷惘的找不到家,两个触须试探着从枝头爬过又爬下。我试图打乱它回家的方向。可它终不被我打扰。还是拖着一个比它大百倍的小虫子返回自己的用层层土粒围成的蚁窝。老榆树的叶子生了新绿又落,还盖住了蚂蚁的窝,阳光升起又西下,让我这个吃着大娘的“干奶水”跟着大娘“赴席”吃的小孩真正长就了一个小姑娘。偶听得母亲的一句话:听你大爷说过,打仗的时候,血流成河,人血流得到处都是。有的士兵是在敌人搜寻时,把尸体盖在身上才得以活命。

以前,我们家在这个胡同里是最穷的。大娘有政府给的一点接济钱。当时,大爷拦着不让大娘去找政府。大娘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瞒着大爷来回与马村政府奔波了几回,政府确认之后,才发得一点钱。

老榆树的发长了又长,垂下的枝足以用我的小手捏住它的叶摇来摇去的时候。大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还有大嫂平时常提起的“小白鸽”本上的字我不认识,小白鸽倒是很入眼:展开双翅飞翔,一边翅膀全面展翼,一边翅膀露出一部分。温和的小模样不知想飞到哪去?但它流露的“和平”在它的全 身洋溢着光闪。大哥说:大爷参加过朝鲜战役、越南战役----说是三大著名战役,还立了功。我隐约记得三等 功。大嫂说:以前的小白鸽有好多,不知让你大哥掖来掖去得都放哪去了?好多的小白鸽我没看见,这一只小白鸽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还有一个三大爷,说是被国军国走了。听一位年长的老人说:你三大爷不会游泳在一次过河的时候,士兵们开枪撵着国走的人们下河,会游的不会游的全都撵下水,你三大爷不会浮水,估计在过河的时候淹死了。二大爷家的姐姐和母亲哥哥们不这么说,他们说:三大爷活着的话,现在或许到了台湾。还有人说:要是活着,早就找回家来了。我不知道三大爷是否还活着,现在只感觉到当时战乱的凄凉。一位位亲人不是饿死,就是因战乱而死。是哀叹亲人的远世,是浓浓亲情的牵绊,还是高兴现在和平生活的幸福让我泪眼婆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战争中的亲人为国家流血却不出一声,任后世人们遗忘他的功绩。或许大爷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多死去的战友,他能活着回来,是庆幸还是有别样的情怀不得而知。

我突然要重新审视这个家族:平凡中的伟大!只因有英雄在。

你可能感兴趣的:(换来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