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暮-44、红楼

木苏苏没有想到能够接到这家公司的面试通知。是总部在海市的一家翻译公司。我们先不论所有的那些与某些光环有或没有的关联吧,总之,表现出来的信息就是光环之闪闪发光。时值某个国际性大项目正要在江城上演,这可是近年的盛世襄举啊,这时更需要大批对应的专业语种人才,或热情的志愿者,当然并不讳于或受限于市场拓展的加盟。

什么是噱头,什么是光环?

年轻时,公司内部的考试,有一个题目,本公司的全称?木苏苏想也没多想,就按面试时招聘名称写了上去,错误!而且这题占分比重还极其大,这样,她就考了大约是倒数,

“我们公司的名称不是这个吗?”一半揶揄,一半不满,她在办公室里发问,

负责招她来的管理方撅着嘴。

有人悄悄告诉她,“我们公司的全称是这样的。”

哦,其实是和那个产品品牌国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公司的名称与招聘所发布完全一致,简单直白,也没有过多地诠释、渲染,在你入职后,你才恍然大悟,自己进了一家业界内声名显赫的名企,这就是光环。


面试的地点在一幢朱红色的多层建筑,总体来说,很显眼,相对那些摩天大楼的栉次鳞比,又很低落。

一个活泼热情的姑娘接待了她,这姑娘皮肤白鼻梁高眼睛大,束起来的头发乌黑发亮打着卷儿,是个标准的地域美女,“木小姐,你来了。”她迎上来,带她去办公区域,

木苏苏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她就是HR人力资源,一则她开门见山,二则具备工作的热情,这种热度融化到一种感染力,迅速缩短了双方扭扭捏捏步入正题的时间,与陌生的距离。

就微笑。

办公区域的布置开放,她就四下打量,可能也并不是很明白当时的应聘岗位具体要负责的工作职责是什么(其实是比较高端的要求),

“这些资料你看看。”HR给了她一堆纸质材料。


最后,她就告辞了。隔了比较久的时间,她又去了第二次。

第二次,就见到了部门负责人,一个心理素质强大的青年男子。

好似之间的过节仅仅是很快就收到了可以去入职,如果有其他的一些争议,则需要再去协议一次,的邮件,出于各种因素,她并没有秉承24小时内回复的原则,拖了下来,

当她的处境影响到她再次决策时,这时就有些不尴不尬了。

总之,这件看起来如此顺利,顺利到几乎不计成本的事情,就这么翻过了一页。


违背常理的,都是应该多思索的。一方面,公司应迎接来了自成立以来最繁忙的时刻,可能是因为近乎所有的现职人员都外派了出去,承办那个标志性的国际项目,极度缺人;另一方面,木苏苏有她自己的考量,如果事关前次那个钱包事件的机构,这两者因为同一个光环的原因,有关联,就一定存在竞争的关系。


她难以不衍生一些恶意的揣度来作出尽可能周全的抉择。

她倒并没有太多遗憾于这次机会,也许真的是不太感兴趣吧。

反之,另一次机会倒更使她兴致勃勃。


这个台湾佬叫她临场写了一篇文。

台湾文化与大陆文化最大的不同,在木苏苏个人看来,前者重传承,后者已断层。但凡她接触过的台胞,无一不例外言谈举止间,对教育有一种由衷的敬畏,他们的企业文化也注重读书、写字等因子的渗透,关注文化修养,重视人文素养,比如人手一本学习教材,必须写读后感上交;试用期考核结束前也必须写总结去通过审阅;通常情况并不可以爆粗口,以及一系列上下级严格的等级制度。当然,我们这里说的都是通常惯例下,

“通过写的字,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做事情的品格。”大意如此。


“我的愿望是,做一个‘四有’新江城人。”木苏苏洋洋洒洒,在几十分钟的时间内,吹了一篇,夹杂了一些华丽的词汇,以这么一个突然上升到宏观层面的“东风吹,战鼓擂”式的口号收尾。

“你可以来上班了。”台湾佬看完文章,出来告诉在外面等候的她。

木苏苏如释重负。

“你现在和刘小姐一组,她先带你。”台湾佬就招呼那个姑娘的英文名,“Jessica,你过来,这是新同事。”

姑娘从开放式的座位跑过来,“你好你好,欢迎你。”她爽朗道。

木苏苏就跟着她去。


两个人交谈下来,她目前算是比较成功的,“别着急,我刚来就出了单的。稳定一段时间后,就从亲戚家搬出来了,现在自己住。”她轻声说。

她俩倒还挺投缘,并没有同性间相斥,或担心谁抢谁单的心理防御。


这是一家英文培训机构,教学方式是以外教带领下的户外活动来完整一个单位的学期。内部分了几个组,出单即打分,以决出业绩的胜负,是谓竞争。怎么出单?

Blind-call啊。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大批量通讯号码。

这个模式倒挺节约场所成本的,很适合几个合伙人一起干。

木苏苏现在要做的是,第一,一天打一百个以上的电话;第二,参加同期内部培训。所谓的内部培训,就是老员工对新员工各种述及的介绍。


打电话倒不是很困难,总之,她按图索骥,一路拨下去,“你好,”她连那声多余的“歪~”都省略,

“很抱歉打扰您,这里是xxx机构,注重对孩子的xxx培训,请问您孩子多大了?”这些套路,在孩子就是一切的“普世”价值观里,还是不会被骂得很惨烈。

当然,也有极度愤怒的——“你们是怎么拿到我手机号的?我告诉你,你们这是违法!”一个男声,很明显有欧美游历背景,嘶声力吼,

看来他已经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电话给骚扰到无法忍耐,却又无可奈何了!

“抱歉,这是随机拨打的。”木苏苏撒着谎,一方面也为对方无奈,

“你们这是违法!违法!违法!”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这一天早上和妻子吵架了,继续泄洪。

木苏苏轻轻扣上了电话。


大半天下来,还是有所斩获的,什么叫做有所斩获?就是没有明确拒绝你,并表达出一定兴趣,当然,其实换作你自己,很多时候随这一天的外界因素而导致的情绪主导,会影响你真实的需求而以虚假信息来作出回馈——

“苏苏,我们主管说不要去在意那些很没有‘质’的人。”Jessica告诉她,

显然,台湾佬已经知道她被泄洪,被倾倒一头垃圾了。

无声笑一下。


第二天因为这种blind-call效果并不太烂,也许还给她录过一次音,来作为后续的培训教材。

她就去参加内部培训了。这时才发现同期来的一个本地极其朴素的姑娘,“我男朋友就是你们那里农村的,春节我去他家过!”小姑娘一脸神往。

真是surprise令人万分惊讶。

木苏苏断定他一定成绩优异,天生禀异,只能这样,来作出这样的姻缘巧合。从小在江城耳濡目染的她,了解老区的真实生活吗?祝愿她好运吧。


一个年轻男子,颜值还挺高,给三三两两的她们做技巧培训。这一位好似业绩也是不错的,“我从小跟随父母,在南非长大。”小年轻是这么说的。

本地姑娘显然对这种培训内容心思异动,木苏苏确听得专注,听听别人好的经验是一种机遇,

她盯着他却也专注。小年轻这时就边讲,边将裤腿提起,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小腿,当众上下抚摸。

果然是南非出来的哦,思维奔放,不做出单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南非出来的。


培训结束后,木苏苏回到座位,这时才仔细看起了那块记录着竞争业绩的白板,这一个月大约也到了月末了,显示的各组业绩还是游离一万元上下浮动,

木苏苏这时突然蹦出一句,“业绩是这样?”她内心的疑惑其实是这点流水怎么去负载这个地处黄金地段的甲级写字楼的开支?

办公区域的人都没说话。


这一天blind-call竟然还打到了比较晚的时间,打完了为止。此前,她在台湾佬办公室隔壁已经听到了台湾佬不屑的声音,“长了一个娃娃脸,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八零后。”

木苏苏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人去报了小道消息,是谁呢?当然是小南非了。

中国人无论自己做得好不好,绝大部分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不好。但是木苏苏这么多年一直期待着旁观者清,出来点什么人物很笃实地告诉她,“木苏苏,你这里做错了,应该怎么怎么做。”

她上司回答过她,“没有人会这么直白地告知一个人的缺点的。”

没什么意思。


“jessica,你过来。”木苏苏叫那个爽朗的姑娘到身边,把手中的电话表交给她,叮嘱她之中哪些是可以继续跟进的,哪些就没有继续的意义,

“我不做了。”她冲她一笑。jessica并未觉得意外,显然这里存在一些不成文的惯例约定,

“这两天的工资我也不要了。”木苏苏很干脆,现在的感觉太不好了。

木苏苏能把两天打了两百多个电话的“成果”无条件地交给Jessica,就是对这位姑娘最好的认可了。

“我走了。”就互道再见。

为什么不要工资,一方面这两天的工作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来得太轻巧;另一方面,这样才能走得利落,木苏苏有没有和台湾佬道别呢?可能并没有,也可能有。这并不重要。


Blind-call,或者客户关系的维护电话,会不会促进人的沟通交流能力?不能。反而停留在千遍一律的说辞的机械重复。

包括裕彤,苏苏的妹妹,都被差遣过一天打了一百以上的电话,嗓子都哑了。

感谢科技,现时的录音电话、人工智能,以及网络数据集成的优化处理能力,等等,已经开辟了通话双方双向交流的新路径,节约了人力成本,提高了工作效率,让推磨的驴子们有精力来思索“胡萝卜”和“大棒”的关系。

去它的“四有”新人吧。文字作为排名靠后的交流途径,仅仅在于你能够有很多时间来思量,表达出对你最有利的舆论,至于这些见文如闻其面,你落笔时,是否完全遵从你的内心呢?就要因人而异,多打上几个问号。


生活中的巧合是随机的。

木苏苏也不太相信生活中能有多少滴水不漏的巧合,在这里,jessica来自她家人的家乡,她又第一次,很稀罕地得知了一个真正的老乡。此前,裕彤又和他是真正的同乡,裕彤的先生和jessica是同乡。短短的时间,人情暖的小宇宙竟然环绕她high到爆。


必须承认,生活中绝大多数人大跨度的识见能力都是有限的,无为而治才是真正的智慧。你辩护说你的初衷有多么完美其实不是最重要,结局改变一切。

时刻谨记把自主权交还给当事人,当事人对行业的认知与实践,对细节的取证与驾驭能力,不知比你们强大多少倍了。

缘故销售,过于完美,就是一处最大的败笔。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现在的木苏苏,被这段时间的不畅击得元气大伤。

她回到那个高尚住宅区,穿行在电梯楼间,面对居家簇新得要精心爱护的一切,接触到那两个租客陌生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深刻地体会到各种资源匹配不对等的差距,已经小心翼翼到觉得有压力了。换言之,这是一种自卑。

或许还是自己独自居住自由、轻便,想当刺猬就树立芒尖,蜷缩起来,想当猫咪就袒露肚皮,求爱慕求抚摸,想栉风沐雨,就风雨无阻,想日夜兼程,就餐风露宿。


生活里,说起来,无论你沦落到多么灰头土脸,一蹶不振,感恩生命,太阳光芒万丈,就将放大镜聚焦,簇薪燃亮你闪闪发光的内心。

你可能感兴趣的:(青暮-44、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