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梦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栀影的短篇小说。

“不是所有人在青春年少时的喜欢都能够有结果,不是每一份心动都能得到回应,总会有人爱而不得,让我们从作者的文字里去感受吧。”

                                   


两个人的认识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尤其是当其中一方已经有所预谋的假装漫不经心。


我会认识北乔大学经管系的余其琛,是因为好朋友菀青,她说余其琛简直就是她认为的容止般美好的公子模样,什么“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什么“轩轩若朝霞举”,什么“濯濯如春日柳”,那大概是我在她犯了许久花痴之后,所能精简提炼出来的形象了,简单说,就是阳光、开朗、干净、气质优雅。喔,这大概是每个花季少女的理想型了吧。

“萚兮,我真想跟他成为朋友啊!”她不止一次地跟我提到。

听菀青的意思,她大概是心动了。也难怪,毕竟,这可是女生梦寐以求的“容止”啊。

后来不知怎的,因为菀青对他的“歹念”小心翼翼藏着,所以我这个“军师”就上线了,菀青让我帮她套话。

带着菀青对我的“厚望”,我加上了余其琛,这个在我想象中应该是“容止”那般的男孩。十一月下旬的南浅市,风很大,它偏执的吹散了树上的叶子,落的满地黄。南浅的风好似永无止尽又日渐凶残,它在校园里横行,显得好不萧冷。第一次和余其琛聊天,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那天,菀青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就用微信加他,那时,我并未告知他我的名字。

“你好啊,学长。”

“你好,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和宋菀青是一个学院的,上次偶然机会看到了你写的字,觉得很好看,恰巧发现宋菀青是和你在一个社团,特地让她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想认识一下学长。”临时编了这段话,心里总是虚虚的。

“学长,没有打扰你吧,真的抱歉啊。”

“我的字吗?没有啊,挺丑的说。”

“不打扰。”

言语之间,总归是礼貌和疏离,氛围也是隔着屏幕的尴尬。随后聊了一些漫不经心的话题,就想草草结束。

“那个,学妹我明天有早课,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再聊吧。”他倒先提了。

“好的好的,我也睡了,明天聊,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上午我练了一上午的高数习题,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我被一道数学题困住之际,突然想起了余其琛,他是学长,问学习问题说不定是个聊天的借口,他果真很认真的帮我解答。这之后的几天,我就经常去问他数学题了,顺带也开始聊一些日常。菀青交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忘记,先变熟,再套话,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这样的聊天状态持续了三四天,画风的突然转变是在五天后的傍晚,我照常问了一道数学题,等待着他的回复。很久他都没有答复。我以为他在忙,忍不住再次询问他,他很快就回了。

“你加我是想问我数学题吗?”

“如果是这样,你完全可以问你直系的学长学姐,他们肯定比我更懂啊。”

“而且,我们好像也不是很熟吧?我也没有意愿要跟你变熟。”

“我不可能为了搞懂你要干什么而整天围绕着你转,我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他的消息一条条发过来,我瞬间语塞。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于是把截图发给菀青。菀青让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删或不删由我自己决定。

既然菀青的“指示”下来了,我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不起学长,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加你的确是因为你的字写的很好看,所以就想趁这个机会刚好多认识一个学长。后来我请教你数学问题也是我病急乱投医,你不是经管系的嘛,我就想你应该也会做的,至于为什么不问直系的学长学姐,是因为我也没有认识几个啊,刚好要找你聊天就找你了。”

“如果这让你很困扰,我真的很抱歉,以后不会再问了。”

“还有我并非有意要进入你的社交圈,我当然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不喜欢陌生人冒昧的闯入,所以如果这几天的聊天让你觉得很浪费精力,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一条一条的发过去,删他是迟早的事,没必要为了一个不会有交集的人浪费精力,我想。他就算是“容止”那又如何,也和我无关。

就打算发完就删了,他就发了消息过来。

“哦哦,我了解了。抱歉,刚刚我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强硬了?”

他跟我道歉吗?这倒让我有点诧异。“没有啊,很正常啊,你说的对,没必要因为一个陌生人浪费太多时间。”

“其实刚刚是我的室友跟我说,不要耽误人家学妹,叫我要说清楚来着。”

“这样啊…你室友还挺关心你的哈。”

“嗯…还好,主要是我并不认识你,但你给我聊天的感觉很像身边的熟人,但我猜不出是谁,所以就很烦。”

“啊!是吗?受宠若惊啊!但其实我并不是你身边的熟人呀,我就是单纯的陌生人。”

他只一张笑哭的脸,“那是不是有人说你又直又傻啊?”其实我也是一时兴起,凭着这些天和他聊天的感觉问。

“是有人这么说来着…”

“哈哈,被你发现了,话说你是哪个系的啊?”他又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正当犹豫之际,转念一想,既然以后没什么交集的话,说实话也无妨,删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

“? 怎么”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和你不在一个学校。”

“怎么说?那你咋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专业的啊?”

“因为我同学和你一个学校啊,我通过她知道的。”

“震惊…那你加我是为什么啊?”没想到余其琛倒是一步步直击要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正犹豫时,他告诉我他有事,晚点说。然后我慢慢冷静下来,心里却有点慌,如果把这都告诉他,会不会对菀青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是不透露名字了,把大致事情告诉他就好了,如果能套到什么话自然是好的,倘若不能,我也算善始善终了。

我就这么和余其琛说了。他和我说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这信息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至少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好的,学长,那我想跟你说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就不多打扰你啦,希望你安安静静学习,找一个可可爱爱的女朋友呀!”

“?听你这意思,是说以后不聊天了吗?”

他好直接啊,本来想委婉一点说的我,也苦笑不言。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啊,帅帅的余其琛学长。如果你嫌碍事,可以把我删了的。”

“不用,我不会删你的。认识你也很高兴。还有,我不帅。”又是一张笑哭脸。

其实我看到他这么说心里有点触动,明明一切的经过都是在套路他啊,他倒挺大方的,果然深受女孩子喜欢都是有原因的。

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啊,学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在我还没有真正想好之前,我的字已经打出去了,仿佛,有那么一点点不受控制。

“当然可以啊。”

“好的学长,不,那现在开始我们算正式交个朋友。”

“好……”

……

和他聊完,发现夜已经很深了,时间在不经意间又快了一点,心里的什么好像也在悄悄的变化着,在我没来得及发觉的时候,偷偷的汲取着养分。



心动就像原本只有一株薰衣草,后来六月的风俯身过来亲吻它,一夜之间,彷佛是天空晕开了星星点点的浅紫色。


好像是越来越冷了。尽管这样,校园里面的女孩子很多穿的还是很单薄,仿佛不怕冷似的,只是当我看到她们露出的耳坠处泛红的耳垂,也知道冬天对女孩子也是不曾怜惜的。南浅的冬季,不是狂风醉酒般乱窜,便是湿湿冷冷的雨,下的没有着落。

那天和余其琛这样坦白后,我反而更加地轻松,不用再演戏,不用再假装。余其琛没问过我的名字,我也未曾说与他,想着“君子”之交,细枝末节也是无需在意的。不知道是只要做自己更轻松的缘故,还是那天和他略有深度的交谈让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我反倒是喜欢找他聊天了。余其琛是“高冷”的,但我不是啊,和他相比,我是“开朗的”、“热情的”。所以我是话多的那个。还是吐槽日常,还是偶尔请教他教我的高数。我把我还继续和余其琛的事说与菀青了,她也随我了,末了让我多打听情报,我就照做了。

自从交了余其琛这个朋友,我的生活好像没有那么枯燥了。尽管每天的作息都是千篇一律,但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细枝末节却逐渐呈现在我眼前,因为和余其琛的分享,放大了它们的乐趣,尽管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他。

主动会上瘾,它像蔷薇,爬着爬着,探进了人家的院子,再慢慢地匍匐在地上,卑微的前进。和我同行的室友,她发现我交了这么一个“神秘的”朋友,硬是缠着问我关乎他的前因后果,我经不住再三盘问,就统统告诉她了。

她得出一个结论,我对余其琛感情不一般。

“你最近每天抱着个手机形影不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啊,聊天很容易聊出感情的,尤其你这种,感情经验也不丰富的,友情提示,删了最好,趁现在没聊多久。”她云淡风轻的说。

我顿时无言,却难以反驳,好像被看穿似的,好气又无奈。

“没聊出感情啊!真就普通聊天,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你快睡吧。”已经熄灯了,我敷衍道。

尔后我却认真思考起她说的话,我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易萚兮,你对他没啥想法为何还这么殷勤找人家聊天呢?为什么他没回你消息时你又是不断刷手机,又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他一回你消息就开心得不由自主地笑?这不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吗?为什么余其琛每一次的回应我都无比的在意呢?难道这只是“友谊”吗?

我突然就怔住了。和余其琛聊天的感觉,是独特的。那感觉就像,早春里孤单的荞麦花被蜜蜂的亲吻,微风的拥抱之后慢慢地舒展开了自己玉兰白的花蕊一般。那感觉,是分外美好的。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但我突然觉得罪恶,菀青喜欢他,我这样算什么?不是和众多小说里恶毒的女配一样么?

已经是将近12点了,我因为心烦意乱睡不着,突然余其琛给我发来消息,是我白天给他发消息,他说晚上来,他有事。往日里,我一定会回的,但现在我却没了动力,各种想法纠缠着我,暂时搁置罢。

第二天照样早起上课学习,余其琛的信息我没回,我现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和他聊天了,菀青呢,我们时常聊天联络,她倒鲜少问我关于余其琛的事了。就仿佛由余其琛带来的那一阵风,吹过时翻云覆雨,吹过后反倒无声无息。但因为昨晚那些想法,我对她,却有一点愧疚的,这一点愧疚,迫使我想去找她问问清楚她对余其琛的态度。

我没有上课的心思,一直和她推心置腹的聊着。她告诉我,余其琛之于她,是“偶像”般的喜欢,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她并没有那种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任何憧憬和想象。

和菀青聊完,我的愧疚感还有罪恶感,好似烟消云散了,那我就算光明正大的喜欢余其琛,也没问题罢。余其琛前一晚的消息我还没有回复,他自然也没找我。傍晚来临了,一天的心不在焉反倒让我对学习也有了愧疚和不安,于是我留在了教学楼自习。

摊开了一片空白的高数书,还有崭新的习题册,后天就是高数期末考,只能考前突击了。我被困在了数学的井里。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很是气恼。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余其琛,对喔,可以问问他,刚好以这个借口回他的消息。

“学长在吗?sorry,今天满课来着,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他居然也秒回了,“哦…没事”

“学长,现在干嘛呢?”

“没干嘛,刚自习完,现在在走圈。”

“挺悠闲的嘛,还走圈,不过这么冷的天,我估摸着整个操场都是你的。”

“哈哈,还好,主要没走完这个学期的,快截止了。”又是一张笑哭脸。

“哈哈哈,还没走完吗,你之前干嘛去了?”

他发来一张委屈的表情包,之后又扯了一些别的,眼看着教室里的人陆续走了,我还在这,猛地想起我的数学。

“学长,能问你道题嘛?”

“肯定超级简单的,对你来说。”我又补充道。

“呵…女人,我就知道,你找我绝对不简单。”

“学长,你是个好人,我知道的。”我发了张快哭了的表情给他。

“打住,你发,我试试?”

于是我就把题发给他,“很简单啊,这就是微积分的公式运用啊,书上有例题吧应该。”

“很简单我还是不会,你把过程给我写下来嘛。”

“我现在在外面,没笔呢。”

“那咋办…..我岂不是要在空荡荡的教学楼呆一晚上了。”我把空无一人的教室拍给他看。

“那要不你等会,我跑完圈,去自习室拿笔给你写下来。”

“或者你先回寝室吧挺晚了。”

“待会我发你。”他又补充道。

突然有点感动,是那份美好的和余其琛聊天的感觉。

于是我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回宿舍了。走出教学楼后,大风趁我不备袭击了我,试图将我包裹起来,又冷又生硬的,但我不冷,心里很暖,风在前面堵着,后面追着,我一点也没在意,心里全是余其琛那些似简短又有温度的话语。

那一天,余其琛还给我讲了很多题目,从寝室回去到临睡前,我都在他的“指导”下学着高数,那大概是我学数学最积极主动的时刻了。虽然我和他隔着手机屏幕,但那份真实感却让我努力的想要抓住。

经过一整天心情的起起伏伏,我好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和余其琛聊天的那份美好的感觉,叫做喜欢。我喜欢上了这个我想象中“容止”般的男孩,我喜欢上了和他聊天时感觉我的世界正在发光的样子。




喜欢就像向日葵,一面背阴痛苦,一面向阳欣喜,一面是扮演自己,一面是寻找自己。所以一面是蕉黄的花瓣,一面是繁密的叶子。


我喜欢余其琛。不,确切来说,我喜欢和余其琛聊天的感觉。我没有见过他,没有在他身边感受过他的气息,没有看见过他生活里所有的样子,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开朗的,不知道他学习的模样有多认真,不知道他打游戏的时候是不是很酷,也不知道他难过的时候是把眼泪憋回去还是偷偷的抹去,统统一切称之为真实的相处情况,我都不知道。我慢慢地陷进去了,就像明明知道前面是一片未知的森林,葱郁是表象,里面的繁复让你窒息。你一面陶醉于里面自然清新的空气,又一面伺机逃离。余其琛于我,就是这座森林。

南浅的冬季开始白热化了。一月初,它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雪是灵动的,没有雪的冬季,就是没有灵魂的时节罢了。没有雪,冬天就是干的,像没有水分的皮肤,是皱的。这样冷的南浅,是有些可爱的。

我几乎每天都找余其琛聊天,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依赖着这样的日子,喜欢并依赖着。和他聊天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最重要的事仿佛变成了和他聊天似的,仿佛身边都是虚无的,只有他是真实的;他回了我的消息我会不由自主地欣喜,他若是没回,我又是焦急的等待又是不住的期待,颇有一种“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的意味,不过这“相思”是单相思,与余其琛并无关系。我仿佛有恋爱的感觉,一会欣喜,一会焦虑,心情也是阴晴不定的,患得患失的。余其琛好像就在我身边似的,他参与进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可是渐渐的,却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这么久以来,我依旧是主动找他聊天的那个,我依旧是努力找话题的那个,我依旧是说话多收尾的那个,他依旧是那个“高冷的”“慢热的”余其琛。我心里慢慢有了煎熬的感觉,我心里隐隐地得知:他并不喜欢我。于是我心里一边下坠,一边又“愚公移山”式的挣扎。

我和他就这么聊着。也不是没有放弃过,我的室友,我的朋友,渐渐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了我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萚兮,你清醒一点!你跟那个叫余其琛的,绝对没结果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萚兮,你不要太天真了,真的想谈恋爱,你就在咱们学校里找一个啊,肯定不比那个男的差!”

“萚兮,你跟那个余其琛,一他不喜欢你,二你们是网友,三你们是异地,怎么可能成!”

他们一句一句话砸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我想放弃了,放弃去追寻所谓的喜欢,所谓虚无缥缈的感觉。但每一次只要余其琛回复我的消息,我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又忘乎所以地聊着。

南浅最冷的大寒我没有见证到,寒假到了。等我再度回到学校,气候一点点回暖起来,尽管有点春寒料峭之感,但万物是慢慢苏醒过来了。常年居住在南浅的老师都说,南浅是没有春天的,冬天过了,夏天也不远了。我以为春天是怕生的,她短暂的出来,羞红了脸,又急忙躲起来了。于是校园里的各色各样的花要开便是拉帮结派的开着,要走也是气势冲冲的走。紧接着是梅雨纷纷,整个校园像浸在青梅的酒罐里,烟雾缭绕着。五月过去了,六月假装彬彬有礼似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校园褪去了青涩,开始燥热了。

我和余其琛,依然聊着。这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的,细细数着也有小半年了。我渐渐地心累了,其实删过他几次,因为我愈来愈清醒地认识到,我和他是两条平行线,无法交错。我走进不了他的世界,就连远远的观,也是观不着的。但最后我都加了回来,因为每次我都想,认识一个人也是缘分,更何况,是一个“容止”般令我欣喜的男孩,若是删了,便什么也没有了,那这么久以来的聊天,都没有意义了。

从冬季到夏季,我们好像也有进展的。比如我们知道了彼此的模样,他的眉眼很清澈,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五官干净俊逸,自然是好看的。余其琛也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比如,因为想让他更注意到我,慢慢地喜欢发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生活。我从最初的患得患失,到后来的渐渐习惯,不知道算是好还是不好的变化。一切看起来都挺美好的,在我很努力经营我们聊天的前提下。

我没有继续向余其琛走去的动力,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勇气。和他聊天越久,我了解的也就越多,我却逐渐困惑了。除却他的外表,他好像并没有真正吸引我的点。倘若再仔细追究,他的外表,我未曾见过,是“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还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的感觉,我也是尚未可知。所以,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呢?话虽如此,但我依旧恋着那份飘渺的聊天的感觉。

六月总是行迹匆匆的,尽管如此,我还是看见大四的学长学姐穿上毕业礼服站在草坪上拍照,明明那么美好的画面,我却闻到了汗液和泪水夹杂的苦涩味道。对于余其琛,我仿佛没有过多的自我感动式的想法了。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水到渠成。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倘若你要问我,是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决然了起来,我也是不知道的。大概是在一天比一天清楚,余其琛不会喜欢我,而我真正喜欢的也许不过是和他聊天的那份感觉,并不是他的时候。当这个事实在脑海里愈发清晰的时候,我的大脑里好像随时模拟着结束的场景,我的心里好像也随时准备着和他说再见,让一切回归到原点。

但说到底,是需要导火线的。余其琛在七夕前夕,突然换上了情头,和一个他曾经和我提及过地高中同学。那一瞬间我预知了所有我与他的未来,那便是没有未来。我当即并未跑去质问他,我实在没有办法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过。那一夜我的心里好像下了很久的雨,一面是被淹没,一面是企图挣扎。第二天假装刚发现的,开玩笑的跑去问他,其时是在火车上,信号并不很好的。

“那你跟人家换情头了,不就代表着你俩成男女朋友了嘛?”我很轻松似的问他,但我的心里慢慢下沉,下沉,仿佛一切的挣扎是无效的。

“没吧…不算吧…”他很敷衍的说道。

“那你觉得不算,人家觉得算呢?”我打算继续问下去,好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死心放下。

他没有回,也许是沉默了,也许是火车上的信号并不好的,我并没有收到。过了十几分钟,他依旧没有回,彼时我的身体已经随着火车穿越了好几个隧道,置身黑暗里,我如何也没有顾城的那双迫切想要寻找光明的双眼,铺天盖地的黑色怪兽压过来,我却连逃离的欲望都没有了。火车又回归了光明,黑暗也瞬时落荒而逃,余其琛还没有回我消息。

“那你喜欢人家嘛?”我不想放过这个最直接的明悉一切的机会。

“不知道啊…”他秒回。

这回换我沉默了。我知晓了一切我该知晓的,火车上信号不好,我也无意再和他聊天了。是真的不想亲自让自己这么苟且和狼狈,是真的不想再过多干涉他的感情,也是真的,想要退出有他“陪伴”的那个世界。

我的心,真的疲倦了。曾经模拟过无数遍的场景是到了上演的时候,曲终人散终有一别,无所眷恋无需眷恋。

那天之后,我和余其琛又聊了一月有余,不过,再也没有往日的主动和殷勤。最终的决裂,是在九月。

其时我已回到了学校。九月中旬的南浅,阳光,是格外刺眼的,它刺得你恨不能躲起来,它反倒开心的照样刺着,这是夏末里太阳的自由。因为转专业的缘故,我已换到了新的寝室,新的室友也很好相处。令人惊讶的是,其中的一个室友居然也有网聊的经历,并且感情进展地也很顺利,她每天分享着那些点滴,令人好生羡慕。我心里万千感慨,和余其琛最后的聊天也是在这时候。

“我有一个室友,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生,俩人居然还聊成功了!天天撒狗粮呢哎…”我存心想要试探他的想法。

“哦…”余其琛一如既往的淡漠。

“这么冷淡,你不觉得很甜吗!”

“这有什么啊...网恋不靠谱,网友不可靠。”我心一紧,那我不也是所谓网友么。

“我也只能算网友吗?”不知不觉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竟无言,竟无言。他于我,已经是麻木了,就算再令人难受的字眼,好像也能接受的。

“那你和你女朋友啥时候官宣啊?”我又问出来,下意识就问的,我已不想再顾及他的感受了。

“不知道…”又是敷衍的回答。

此时我已不想再问下去了,敷衍了几句就结束聊天了。我对余其琛没有任何留恋了。第一他没有否认他算是有女友的事实,第二,他并没有否认我只是个网友的事实。这个我曾经想象出来的“容止”男孩,终究是一点点破碎在我的心里,我的“眼前”。

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忆起我们聊天的始末,或大或小的细节,就像临死之人,再用最后一点意气记住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所有回忆。冥冥之中,结局早已注定,那些无用的努力,显得便愈发可笑。而后,回忆伴随着支撑着我和他聊天的那份我所贪恋的感觉渐渐消散,我抓不住,也不想抓了,放手罢。重新盘踞脑海的,是余其琛至始至终的疏离、高冷;是他从来就只是把我当作未曾谋面的网友,尽管从冬季聊到了夏末,尽管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他于我而言挺重要的。种种的这些冰冷事实,让我感觉身后一片发凉,所有那些自我感动式的努力并不值得。

然后我开始疯狂删除手机里关于余其琛的一切痕迹,不管是聊天截图,还是聊天中的照片,最后是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用力的挣脱了那个有余其琛“陪伴”着的世界,挣扎出不深不浅的印记。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删他后的最初几天,我是一身轻松的,无需再自我感动式的付出。时间一长,我却有点怀念那个世界了,那个有我闪闪发光的世界,也有我所喜欢的“容止”男孩,而现在,仿佛只剩下了一地的虚无。后来我曾再找过他,这份执念我企图再温习一遍,却发觉那份感觉再也寻不回来了,记忆也变得模糊了。最后一次再联系,是在他的生日那天,我为他送上祝福,像是有强迫症似的,非得把这一天天的日子熨的平整,有序的,我以为这是善始善终的。

“快祝我生日快乐~”他在上个冬季时对我说道。

“祝你生日快乐呀,余其琛。”我在这个冬季对他说。

我做了一场梦罢。那场梦里,没有男孩的脸,没有男孩的声音,只知道他的名字好像叫“余其琛”梦里的世界是黑白的,没有颜色的,风没有温度,雪没有颜色,雨没有声音,梦里的我喜欢这个没有脸的男孩,我以为他是有脸的,我以为他恰好是我喜欢的模样的,我以为我喜欢的样子他都有的,于是我想象着他就是有的。于是我拼命地去追赶他,却总追不上。天快亮了,那份似云似雾的感觉慢慢消散了,我挣扎着想要抓住,于是我贪婪的想要留在这个梦里。我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起来了,她用潜意识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我依旧不想离开,但是那个男孩不见了,我失了挣扎的力气,她赢了。

我醒了过来,这个梦和曾经做过的所有梦一样,醒来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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