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冬天

青岛的冬天来得迟缓而试探,年年都要拖到阳历12月底,才以一场或大或小的雪辅以几日大风,才正式宣布抵达。

前天和昨天,各下了一场薄雪,伴着裹携着雪花的两夜大风,气温果然降下来了,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说,温度零下9度,体感(feels like)-17度。

体感-17度的温度果然凌厉,推门出去看雪,冻的一个趔趄,捂紧秒变菲薄的羽绒服快速浏览了一遍院里植物,赶紧回屋。急不可待冲出去的小喵在雪地上小心走了几步,也在一阵疾风中窜回屋里,隔着玻璃专注地看门外打旋儿的树叶。

冬天的节气从立冬始,接下来小雪,大雪,这时的青岛也会煞有介事的降一下温,但总是色厉内荏,气温刚一降到冰点,一场南风,气温速回,又暖风熏得人人醉,直把寒冬作暖春了。

大多数植物这时都还兀自绿着,月季、秋菊照样热闹地开着,落叶乔木的叶子一层霜过后确乎都落了,可那些小叶灌木仍若无其事地青春仍在,更过份的是小叶李和海棠,常在瑟索棕红的叶子旁开出一簇无比娇艳的粉嘟嘟的花儿来,于是每逢这时,很多年前一张报纸上的文章题目就会浮现脑海:暖冬骗得梨花开。

园艺书上说,修剪玫瑰和月季的枝条要在叶子落光之后,几次三番,我拎着大剪刀想去剪一院子玫瑰、月季乱七八糟的枝条,可是,每棵都有着几片伶仃但新鲜的叶子,还不停地打着花苞,隔三岔五开出或雪白或暗红或金黄的一朵大花,在频繁的狂风里,不羁地舞动着,面对这些晚熟的生命,如何忍心一剪结束它仍然热烈的生命呢,于是一次次把大剪刀拖回来。

终于,两场冬雪,连日低温,院子里,马路边,公园里的月季花叶子和花朵都速冻成了薄脆的干叶干花,青岛的冬天总算来了,然而,这么寒冷的天气,我又如何能够挥动冰冷的剪刀去修剪枝条呢。

全球气候的巨变,导致很多地方出现异常天气,据说有一年南极冬季气温高达二十多度,而青岛的冬天还保持了它应有的模样,几乎年年会下点雪,冬至过后,一直到次年二三月份,都会结结实实的冷着。

许多年前没有暖气的时候,家里北窗上会结出厚厚的美丽的冰花。

整个冬天永远刮着辩不清方向,但往哪个方向走感觉都是顶风的寒风,倘若哪一天风小一点,阳光好一点,就觉得中了头彩,非得出去长长地散上个步。

冬季青岛的天空实在是晴爽可爱,远山清晰而切近,如在眼前,有时开车走在路上,忍不住一眼眼看向远处的山,山前的树,树后的村庄,阳光照在山石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辉,天地安静沉默,所有烦恼都不值一提,冬天过滤肃清了一切,你只需在冬日的怀抱里忘却喧嚣,安享岁月。

有一年,厚厚的冬雪在夜里完成降落,一早即是霞光艳阳,我小心驱车到公园里,从一头走向另一头,雪白如纱的雪地上,除了有几行野兔或是野猫的梅花印,再无其他痕迹,我小心地尽量靠路边走,不破坏雪路的洁白与完整,一路喜极欲泣地看着一幕幕冬之胜景,被莹莹白雪埋了一半的艳红枫叶,顶着一头蓬松松软乎乎白帽子的郁郁青松,托着一盘盘如糖白雪的青翠碧绿的八角金盘,火棘的果实在雪白中露出一点点红,一缕清香袭来,是几朵早开的蜡梅,半透明的黄色花瓣紫色花蕊在严寒之中不动声色,暗吐幽香。

长椅上的厚雪如铺了华丽的椅垫,海水在四周白雪的围裹中,寂静无波,南方院子的黑瓦白墙浑然一体,通身雪白,芦苇荡重新盛开了一场芦花,水塘冰层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那些肥胖的野鸭此时不知栖息在了哪里。

终日叽叽喳喳,争吵不休的麻雀杳无踪迹,小路迤逦,隐向深处,天地一片寂然。

逐渐多了几个游人,多是如我一样被这罕见的大雪吸引,忘情地在天地间行走,照相,看不够,拍不够,等鼻子冻红了,踩雪的鞋底开始沁凉,团一个雪球拿在手里,一条冰蛇沿着骨髓从手心钻向胳膊,延后的疼痛弥漫开来,于是热腾腾的兴奋开始降温,兴尽而归。

那年过后,一直期盼雪景重演,可是一年年过去了,这样的盛景再也没来过。一些事情发生时,觉得平常,谁知道,一辈子竟可能只有那一次。

青岛真正的冬天来了,准备去买上几颗水仙花球,养在盘子里,看水仙慢慢发芽,抽叶,长出花穗,在过年的几天,恰好开出芬芳洁白的花朵,这冬日的花之精灵方能告慰一颗年终疲惫而失望的灵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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