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9

第四天,当费尔顿走进米莱狄的囚室,发现她正站在一把扶手椅上,手中拿着一根绳子,它是用几条麻纱手绢互相编织后,一段一段结成的。

  听到费尔顿的开门声,米莱狄轻轻跳下椅子,试图将绳子藏在身后,又装作不小心让绳子露出一节。

  “这是什么,夫人?”费尔顿冷静地问。

  “哦,没什么,”米莱狄带着痛苦的微笑说,“烦闷是囚犯的死敌,我感到无聊透顶,就编这根绳子解闷。”

  费尔顿将目光投向室内的墙壁,发现米莱狄的头顶上方挂着一只金钩,是用来挂衣服或武器的,不觉颤抖了一下。

  “您刚才站在这把椅子上是准备干什么呢?”费尔顿问道。

  “请不要审问我,”女囚说,“您很清楚,对于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来说,是不被允许说谎的。”

  “可是,”费尔顿说,“如果说上帝禁止说谎,但他更严厉地禁止随意自杀啊!”

  “当上帝看到他的一个创造物遭到不公正的迫害,处于自杀和侮辱之间时,请相信我,”米莱狄用无可置疑的语气答道,“上帝会饶恕他自杀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自杀就是殉教。”

  “夫人,以上帝的名义,请您解释清楚。”

  “让我向您诉说我的不幸,道出我的打算,好让您去向迫害我的人告发,我是不会干的;况且,一个不幸的女囚犯跟您有什么关系呢?您只需要交出一具尸体就行了,甚至会得到更多的奖赏。”

  “啊!”费尔顿叫起来,“我会拿您的生命去领赏?您在说些什么!”

  “请让我去死吧,费尔顿,”米莱狄激动地说,“任何一个士兵都有雄心壮志,您现在是个中尉,那好,您将佩带上尉的军衔为我送葬。”

  “我应该尽力保护您的生命,夫人。”

  “您了解您要履行的使命?假如我确实有罪,这使命就已经够残酷的了;假如我是无辜的,您将怎样解释这项使命呢?上帝又将怎样解释这项使命呢?”

  “我是一名军人,夫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您以为在末日审判的那一天,上帝会把盲目的刽子手与极不公正的审判者分开吗?您不愿意我毁灭自己的肉体,可您却充当希望毁灭我灵魂的人的代理人!”

  “但是,”费尔顿深受震动,“没有任何危险在威胁您,我可以替温特勋爵做保证,就像替自己做保证一样。”

  “可怜的糊涂虫!”米莱狄大叫道,“据上帝看,那些最智慧、最伟大的人,在为自己做保证时都会犹豫,而您居然为别人做保证,站在最强大、最幸福人的那边,去欺压最弱小、最不幸的女人!”

  “不可能,”费尔顿低声说,他从内心感到这个论证是正确的;“作为囚犯,您将不会因我而恢复自由;作为活着的人,您也不会因我而失去生命。”

  “是啊,”米莱狄叫唤道,“但我将失去比生命更保贵的东西——荣誉,费尔顿;在世人和上帝面前,您要对我遭受的污辱和羞耻负责。”

  无论费尔顿假装怎样无动于衷,这次都不能抵挡米莱狄的影响。望着这位恍若幻影般的绝代佳人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咄咄逼人,这对一颗被狂热的信仰所产生的热烈梦想侵蚀的头脑来说,实在是太残酷!

  他看出了费尔顿内心的慌乱,便趁势加紧了对他的心理攻击,他像一位看到敌人正准备退却,适时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随之朝着敌人猛攻的雄狮一样。她站起来,一只胳膊伸着,领口大敞着,头发披散着,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焰;他朝她走去,用一种高亢、激昂的语调高唱起来:


你将他的牺牲品交给巴亚尔吧,

你将殉教者投给雄狮吧:

上帝一定让你后悔的!……

因为我将从深渊中向他呼号。


在这种异乎寻常的指责下,费尔顿木雕泥塑般地停了下来。

  “你是谁?是天使还是魔鬼?”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只是尘世间的女子。”

  “唉!如果您向我证明您是一个受害者,我唯一能做的是,表示深切的同情。但是,温特勋爵对您存有强烈的不满。夫人,您是如此美丽,如此纯洁,温特勋爵却这样折磨您,难道您曾经干过什么不公正的事吗?”费尔顿直愣愣地望着对方说道。

  “他们有眼睛,却看不见;他们有耳朵,却听不见。”米莱狄用难以名状的痛苦表情说道。

  “请把您的遭遇告诉我吧,告诉一位兄弟!”年轻军官大声说道。

  米莱狄用含情脉脉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他,年轻军官将这表情误以为怀疑他,其实她只是在观察他,引诱他。

  在费尔顿的一再恳求下,米莱狄终于下定决心说:“那好吧,我的兄弟,我讲给你听!”

  正在此刻,门外响起了温特勋爵的脚步声。他跟卫兵谈了几句,就开门直接进来了。

  温特勋爵将探询的目光从女囚扫向年轻军官,说道:“您在这儿待的时间够长了,这个女人把她犯下的罪行都讲给您听啦?”

  费尔顿不觉打了个哆嗦;米莱狄明白,如果不去帮助这位陷入困境的清教徒,她自己也会完蛋。

  “啊,您在担心您的女囚会逃跑!”她说道,“请问问这位可敬的看守,我刚才向他恳求什么宽恕了。”

  “什么宽恕,说说看?”温特勋爵疑惑地问道。

  “一把刀,她说拿到以后,隔一分钟再从小窗口还给我。”费尔顿答道。

  “难道这儿藏着什么人,这个美人儿想要杀死他?”温特勋爵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只有我。”米莱狄答道。

  “您可以在美洲和泰伯恩之间任选一个,”温特勋爵又说,“就选择泰伯恩吧,米莱狄,请相信我,绳子比刀更可靠。”

  费尔顿满脸苍白,向前走了一步,他想起就在他先前进来时,米莱狄手里正拿着一根绳。

  “您说对了,”米莱狄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早已想到了。”

  “请当心,我的朋友,”温特勋爵对费尔顿说道,“我信任你,多留心点!我已通知过你!拿出点勇气出来,再过三天,我们就能永远摆脱这个女人了。”

  “您听见了吗!”米莱狄突然叫起来。温特勋爵以为她在呼求上帝,只有费尔顿明白这是在对他说。费尔顿低下头来沉思。

  温特勋爵挽着年轻军官出去了,米莱狄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平时那么粗枝大叶的人,竟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不过她相信费尔顿是不会就这么走开不管的,果然,过了大约一小时,费尔顿去而复返,与她约定午夜十二点作一次长谈。

  时光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终于敲响,值班的哨兵换岗了。新上岗的哨兵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十分钟以后,费尔顿来了,他对值班哨兵吩咐道:“注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离开这扇门。我马上要去这个女人的房间做检查,因为我担心她图谋不轨,要严密地监视她。”

  “是,上尉。”哨兵答道。

  费尔顿走进米莱狄的房间,米莱狄站起身来问道:“您真的来了?”

  “我答应过您要来的,当然就会来。”费尔顿说。

  “您答应过带一把刀来,并在我们交谈后把刀留下。”

  “请不要提这件事,夫人,”费尔顿说道,“不管处境有多么严重,上帝都不会允许一个臣民自寻短见。我经过再三考虑,决不让自己犯下这样的罪行。”

  “那么,我也考虑过了。”女囚带着轻蔑的微笑坐进扶手椅中,“对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我无可奉告。”

  “啊,我的上帝!刀子在这儿。”费尔顿将刀子从口袋里拿出来,不过犹豫着,没有交给女囚。

  “让我看看它。”米莱狄说道。

  “请不要让我为难?”

  “我以名誉担保,马上就还给您,您可以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站在我和刀子中间。”

  费尔顿将刀子递给米莱狄,米莱狄审视了一下刀锋,并在指头试了试。

  “很好,”她将刀子还给年轻军官,“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钢刀;您是一位可靠的朋友,费尔顿。”

  费尔顿接过刀,按照刚才和女囚的约定放在桌子上。

  “现在,请听我说。”米莱狄庄严的语气中满怀悲愤,“您就假定是您的姐妹在向您诉说吧!”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几分姿色,有人对我设下一个陷阱,但我进行反抗;那个人在我周围设置重重圈套,我也反抗;我呼唤自己信仰的宗教和崇拜的上帝,他就亵渎宗教和上帝,我还是反抗;于是那个人对我百般侮辱,因为他不能毁掉我的灵魂,就打定主意永远玷辱我的□□。

  一天晚上,那个人决定摧毁他不能战胜的反抗,他在我喝的水中放了一种药效强大的麻醉剂。我刚吃完饭,就进入一种无以名状的昏迷状态中。我隐约有些担心,强打起精神来,想跑到窗前呼救,但我的双腿不听使唤,舌头打结,我不由滚落到地板上,陷入死一般的沉睡中。

  在这段时间内,我没有任何记忆,只是发觉自己醒来后躺在一间圆形的房子里,太阳只能通过天花板的一个洞口透进一线光亮。室内是按照接待女人的需要设计的,陈设无比奢华,即使是最挑剔的女人,也不会再有什么要求。可是这间囚室越漂亮,我就越惶恐。

  我的动作迟钝而僵硬,这证明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消失。我环绕房间走了二十个圈子,试图找到一个出口,却徒劳无功。疲惫和恐惧将我压垮了,我倒进一张扶手椅里。

  外面传不进任何声音,我推算大约是晚上七八点,因为时值十月,天色已经黑透了。

  突然,嘎吱一声的门响吓得我浑身一颤;随之,一束强烈的光线从天花板的玻璃窗口直射进我的房间,我惊骇地发现,有个男人站在距我几步远的地方。

  一张餐桌变魔术般地摆放在房间里,上面备有一顿丰盛的晚饭和两副餐具。

  他正是追求我长达一年之久的那个男人!他曾发誓要玷污我,从他嘴里听到的前几句话,我就明白,他已在昨夜达到了目的。他希望我会忍辱含垢地接受这种既成事实,用他的财产来交换我的爱情。

  一个女人心中所能容纳的全部蔑视的语言,我全都倾泻在他身上了;他嬉皮笑脸的,双臂交叉在胸前,非常镇定地听我说话,似乎早已对这类斥责习以为常了。等我的话全部说完,便凑上前靠近我;我跳到桌边,随手操起一把刀,抵在自己胸口上。

  “您要是再走近一步,除了侮辱我之外,您还多了一项杀人的罪名。”我义正辞严地说道。

  他停下脚步,说道:“您想死?啊,不,您是一个迷人的情妇,我不会只幸福地占有您一次,就同意这样失去您。再见,我的大美人,等您心情好些了,我再来看您。”

  说完,他吹了一声唿哨,那盏照亮我房间的圆形灯缓缓上升,随后不见了,我重新处于黑暗之中。那扇门又嘎吱一响,接着圆形红灯重新吊落,屋子里便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在那张椅子上过了一夜,只要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我感到疲惫不堪,整夜的失眠使我的双目灼痛难忍,因为我不敢片刻合眼。天亮了,我终于放下心来,将那把救命的刀子藏在枕头下,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又出现一桌新的饭菜。我已四十八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饿得有些发昏。我吃了些面包和水果,想起先前喝的水中被人放了麻醉剂,因此对桌上的水碰都没碰一下,而是到水龙头上接水喝。

  晚餐后,我又到水龙头下接水喝,喝了几口才感觉到,这水的味道跟早上的不一样,我顿产生怀疑,然而半杯水已经喝下肚去了。我惊恐地将余下的水倒掉,额上渗出颗颗冷汗。

  半小时不到,类似的症状又发作了,但由于这次我只喝了半杯水,还能挣扎一会儿。我踉跄着走到床边,去寻找那把惟一能进行自卫的刀子,可我还没能走到床头,腿一软就跌跪在地上。

  我看见灯在缓缓上升,将我留在黑暗中,随后那扇门发出嘎吱一声,我本能地感到有人在走近我,就像在美洲荒野中迷路的不幸者感到有蛇在靠近他。我以难以想像的顽强意志重新爬起来,但立刻又跌倒……跌进迫害者的怀抱里。

  我苏醒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枕头下的那把刀。尽管在自卫时没有用上,但至少还能用来赎罪。但是当我拿到那把刀时,我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向那个人复仇!正因如此,我才受到今天的惩罚。

  我相信他次日夜里还会再来,因此午餐吃得很多,并且藏起一杯水;但晚餐不吃不喝。

  晚餐照常送来了,我吃了几个水果,又喝了中午的那杯水,便拖着身子走向床边,假装睡着了,手中攥着那把刀。

  两个小时平安过去,我终于看见灯慢慢地升高,消失在天花板顶端;我又听见那扇门熟悉的响声,一个人影向我床边走来。就在这时,我攒足全身的力气,向他的胸膛刺去。

  这个坏蛋什么都料到了,他的胸部罩着锁子甲,刀子卷了刃。

  “啊!”他吼叫着夺走那把刀,“您想要我的命,美丽的女清教徒!这不仅仅是仇恨,更是忘恩负义!我原来以为您已经回心转意了,我不是那种用强制手段留住女人的暴君,明天您就可以得到自由。”

  “请您当心!”我对他说道,“我得到自由就意味着您声名扫地。因为我一走出这间屋,就会把您的罪恶公之于众。您虽然身居高位,但您之上还有国王,国王之上还有上帝!”

  尽管我的迫害者显得很克制,但我依然感觉他在瑟瑟发抖,因为我的手放在他胳膊上。

  “听说,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只要您指着十字架发誓,愿意保持沉默,您就能得到财富、尊敬,甚至荣誉。”

  “指着十字架!”我厉声呵斥道,“我发誓,任何承诺、任何威胁、任何折磨,都休想封住我的口;我要世人揭发您是个谋杀犯、骗子和卑鄙小人!只要我能从这儿出去,我要向全人类向您复仇!”

  “您最好小心一点!”他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我还有一张王牌让您闭口,至少让世人不相信您说出的每一个字,但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用。”

  我迸出全身的力气,用一阵大笑作为回答。

  他给我一天半的时间考虑,随后退了出去。

  我不吃不喝已有三天之久,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有时候感到前额飘着云雾,遮住我的眼睛;有时候出现眩晕的症状,我就感谢上帝,因为我相信自己离死不远了。

  在一次昏迷当中,我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个迫害者带着一个蒙面人进了屋,他也蒙着面,但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和嗓音,还有那不可一世的威严气派。

  “喂,”他逼问道,“我曾要您对我发誓,您拿定主意了吗?”

  “您自己也说过,清教徒一言九鼎。我的誓言您已经听过了:在尘世,我将在人间的法庭控告您;在天上,我将在上帝的法庭上控告您!”

  “您会受到娼妇的苦刑!”他咆哮起来,“在您恳求的世人的眼里,您将被打上耻辱的烙印,您努力向他们证明您既不是罪犯,也不是疯子吧!”

  随后,他对另一个蒙面人说道:“刽子手,动手吧!”

  我恍然明白,等待我的是比死更可怕的酷刑。但是刽子手不管我怎么反抗,还是抓住我,将我摁倒在地。由于疼痛和羞耻,我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块通红的烙铁在我的肩上烙出了一个印记。


费尔顿发出一声呼喊。

“您瞧呀,”米莱狄说;这时她带着皇后般的尊严站了起来,“您瞧呀,费尔顿,请您看看,他是怎样别出心裁地去折磨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那个少女又是怎样成为一个恶棍的野蛮宰割的牺牲品。您要学会去认识人类的心呀,从今以后,您不要轻易地充当他们不正当的报复工具呀。”

米莱狄动作迅疾地解开裙袍,撕开遮胸的细麻布内衣,带着满脸假怒装羞的绯红,向年轻人露出那片使她肌肤柔滑的肩膀蒙受耻辱的不可抹去的印痕。

“可是,”费尔顿叫起来,“我看见的是朵百合花呀!”

“那正是卑鄙者所为,”米莱狄说,“要是英国的烙印!……必须证明是哪一家法庭强加于我的,我要向大不列颠王国所有法庭提起公诉;但倘若是法国的烙印……唉!被这个国家烙上,我真要永远背上这个烙印了。”

这在费尔顿看来实在太过份了。

他面色苍白,神态木然,他被这种骇人听闻的披露击垮了,他被这个女人的天姿国色弄得晕眩了,这个女人带着羞耻向他自我暴露的秘密,他觉得那是一种崇高,他终于像初遁教门的基督徒跪倒在被罗马皇帝投进血淋淋的竞技场遭受群氓蹂躏的圣洁的殉教者面前那样,跪倒在米莱狄的脚下。

烙印不见了,美留了下来。

“宽恕宽恕吧!”费尔顿大声说,“哦!宽恕吧!”

米拉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爱情,爱情。

“宽恕什么呀?”她问道。

“宽恕我也是参与迫害您的一员呀。”

米莱狄向他伸出手。

“多么漂亮啊!多么年轻啊!”费尔顿一面赞叹地说一面不断地吻着那只手。

米莱狄以能使国王变成奴隶的那种目光俯视着费尔顿。

费尔顿是个清教徒,他松开这个女人的手去吻她的脚。

他此时已经不是爱她了,而是在崇拜她。

当这场发作过去之后,当米拉迪似乎重又恢复其实她永远也不会失去的冷静之后,费尔顿发现那些爱情的瑰宝重新被关进贞洁的面纱,这种爱向他掩盖得如此恰到好处,只不过是为了激起他更加火热的欲望。这时费尔顿说:

“啊!我现在只有一件事要问您,就是那个真正刽子手的姓名,因为我知道只有一个刽子手,而另一个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什么,兄弟!”米莱狄大声说,“您还 需要我向您指名道姓吗?难道您还没有猜到吗?”

“什么!”费尔顿说,“是他!……又是他!……总是他!

……什么!真正的罪人是……”

“这个真正的罪人,”米莱狄说,“就是英伦三岛的破坏者,真正信徒的迫害人,糟蹋无数妇女贞洁的虐待狂,这个人反复无常,良心丧尽,他要让两个王国流尽无数的血,今天他保护新教徒,而明天又是出卖他们的背叛者……”

“白金汉!那就是白金汉!”愤怒的费尔顿大叫道。

米莱狄双手捂着脸,仿佛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再不能忍受耻辱了。

“白金汉,你是迫害这个天使般的女人的刽子手!”费尔顿怒吼着,“上帝啊,你怎么不用雷霆劈死他!你怎么还 让他又高贵,又荣耀,又强大,而来毁掉我们大家呀!”

“上帝对那自甘堕落的人是不管的,”米莱狄说。

“但上帝对那些该死的家伙是要招来惩罚的!”费尔顿情绪愈发激动地说,“上帝是想在天庭审判前让人类先复仇的!”

“所有的人都怕他,也就放过他了。”

“哼!可我,”费尔顿说,“我不怕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

  米莱狄感到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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