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坐在咖啡小馆的窗前,听着时光从指缝里汩汩流淌去,等着天光暗下来,感觉有点像风雨夜里的点烛,再听点 “ 边秋一雁声 ” ,那情节抒情的有点散文的优美了。
我期待用这样的方式一路老下去,那会成为这世间最浪漫的事吧?我想。
一个人的一生随着时光的流失,感觉将渐渐的丧失自我辨认的能力了。这样的想法可能不正确,当时间的洪水把人卷进茫然的迷洞,大多数人将随波逐流着,不会去问问来去的方向,跟着潮水的后面紧走慢走,慢慢的,已无能为力自我左右,于是,只好闭上眼,让时光把自己推向黑暗狭小的通道,随它去,猛然一天一惊醒,惊觉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季,半生已逝,而一个人的终生只纠缠在一些鸡毛蒜皮的记忆,期待,渴望和恐惧里。
仿佛如潮汐的泪水。
恍若天黑之前眼前的一切,花不可辨认了,树不可辨认了,然而,最可怕的是,人不可辨认了,自己的心不可辨认了。
到底会有多少人,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生在做什么呢?岁月如沙隙间暗黑里的水流,将人的思维冲刷成成千上万没有棱角,不可辩白的鹅卵石,将自己晾晒在生命的岸头,只等着每一样事物逐一消逝的心境之后,花萎败,风迷路,山瓦解,自己死去,却从不曾活过,从不曾为自己活过,只此一生,只执着在名利场,执着在他人的目光里,而我,总想轻轻叹叹的问一句:
“ 所执着何?”
“ 是其所执者念?”
“ 是其所执者非执念也,其所执者何?”
归时休放火烛花,待踏马蹄清夜月。
日动影移,风穿帘隙。
也或者我的心,是真正暗淡着的,我总喜欢将光线调的暗淡,也或者是并不太光明的躲藏掩饰,也或者是在暗淡里才觉得安全,在夜的黑里,睁着黑漆漆的眼,去寻找光明。
年幼时期的我,一直执着于想当一个牧羊女,稍微长大些,开始执着的渴望着自己成为第二个三毛,再后来,沾染上了张爱玲的阴郁,值得庆幸的是,在心性基本稳定之后才开始迷恋海子,否则,年幼的无法思辨的我,很有可能在某一个 “ 春暖花开,面朝大海。” 的时刻,用了海子的执念,把卧轨当浪漫,追随他而去也说不定了。
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顾城,那文字是半夜梦中的惊醒,就借用他自己的语言,有点像黑夜里点破的黑洞,那就是星月的由来了。
顾城对生死俨然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他说有两只鸟,一只鸟死了,一只正在通往死亡的路上,活着的扇着翅膀拼命的飞,死了的没有翅膀却 “ 飞 走了。”
记得那是一年秋天,我坐在草地上捧着顾城发呆,觉着哪里对,哪里又不对,看着那原本苍翠油绿的青草在秋天一片枯黄,甚至死去,可是在第二年的春天,还是原来的地方,完成一场密密麻麻的 “ 死而复生 ” ,其实,我们谁也不能探究那是 “ 死去 ” 的草,还是 “ 新生 ” 的草,我们也并不确定那新生的草和死去的草有什么关联。
人,其实也和那草是一样的吧?我们只是一颗细胞正如是一粒草种,活下来,在死去的时候为自己的生命做延续,那 “ 延续 ” 和 “ 新生 ” ,正是我们留下来的种子 ------- 孩子。
他们代替我们活下去,正如我们代替父母活下去,万物皆是如此。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 “ 死 ” ,只是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得到延续,那么 “ 我们 ” 也并不是 “ 我们 ” ,我们可以是很多很多已经死去的人,也可以是很多很多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而我们的 “ 种子 " ,将顺应新的环境,学习新的知识,而我们的死,只是一颗 ” 细胞 “ 的死,和一粒草种没有任何区别,也只有我们 “ 死了 ” ,才会有新的细胞代替我们活下去,用全新的生命。
正如顾城说 :
“ 死亡,是一个季节,让万物得到休息。”
其实,这难道不是上苍对人类启迪的真正意义吗?
正如万事万物皆有最佳归属,各安其份,畅然远行。
正因为我们的结局都是死亡,在这个人世间彻底消失,,那么,“ 住世而沾黏于世,承苦而不怨怼于苦,迎接喜悦而不执着于喜悦。” 便是人间大自在了吧?
要知道,持绳自缚,自缚缚人,都是一种执念。
然,所执者何?惟 “ 放下 ” 尔。
“ 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
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是一本内心的书,面对宇宙的叹息,或毗邻自然的欢喜。
顾城还说: “ 执者失之。”
我想当一个诗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诗,我想当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自己,当我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一切,随之而来。
这句话放在 《 瑜伽经 》 里,就是 “ 不执着 ” 。大多数人如果开始深度接触瑜伽,可能都会或多或少的沾染一些宗教,佛学,哲学,我也念了一段时间的 《 心经 》 《 金刚经 》 《 瑜伽经 》 《 印度生死书 》 ,甚至于 《 圣经 》 ,这些书多围绕讨论关乎 “ 生 ” “ 死 ” 的世界和意义。
而我,并不想探讨如来的面目,以及上帝的容颜,要知道佛经,圣经之类读的多了,人难免会坠入文字的魔障,曲解里面的意思,再也出不来。
那么 ,“ 不执著 ” ,也会变成 “ 执着 ” 。
痴迷于佛法,痴迷于某一项事物,都是一种 “ 执着 ” ,而比如此时刻的我,痴迷于瑜伽垫子,也是一种 “ 执着 ” 了。
而 “ 执着 ” 和 “ 不执著 ” 的区别是什么呢?
第一次听 “ 不执著 ” 这三个字,是在我的第一任 Astanga 导师东塔的课堂上,那个气场十足的 “ 小女人 ” 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
“ 慢慢的来到,不执著。”
很多人对 “ 不执着 ” 这三个字的理解有偏差, “ 不执着 ” 是坚持不懈而不急于求成,不是视目的为目的,不急于求成便是 “ 不执着 ” ,而不执着,并不是 “ 放弃 ”,给自己一个懒散的好理由,而是 ......
慢慢的来到 ... ...
我想瑜伽之所以神奇,是因为瑜伽哲学可以运用在各个领域,人生一世,无论在哪一个行业也好,生活也好,急于出漂亮成绩或者过于目标化目的化,“ 内急 ” ,求快,求成绩,找方法,找技巧,走捷径,都是现代都市生活里焦虑和压力的主要根源处。
只要我们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一场 Astanga 的练习和坚持,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人生,有目标,坚持,一点点来到,在体验每一次突破时候来到体式 ( 人生 ) 的顶峰,只要坚持,都会来到,而这个过程,是一个享受的体验的过程,却并不是激进的炫耀或者炫酷的过程,这便是区别了。
要知道,一年一季的庄稼远远比一年两季三季的庄稼味道要好更养人,也更经得起岁月,社会压力大,吃多了转基因,各种攀比,都把人逼近又急又快又燥的死胡同之中出不来,生命从来来不及停下脚步回味欣赏,人生已经到达终点,甚至来不及和自己独处,去看看远方的世界,坐在咖啡小馆露台的摇椅里晒晒太阳,听听音乐,念几本书,站在垫子上,和自己的心灵沟通交流,写一点自己喜欢而不是取悦他人为目的的文字,看夕阳西下,看落叶吹起黄沙。
享受和体会自己一步步在优雅淡定里老去,让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来到。
我想当一个诗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诗。
我想当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自己。
我想炫耀体式的时候,我把瑜伽变成了杂技。
可是,我还是会沿着体式的路慢慢的走下去,因为每一个体式的来到,记载着我的路,体式,是一个标识,代表我曾经来过,曾经到达过。
正如一棵树开花,会迎来结果。
然而,体式,只是瑜伽之树上的那只 “ 果 ” ,却并不是 “ 树 " 本身。
就好像 “ 死亡 ” ,是每一个人的终点站,我们都无一例外的要到那里去,那么,我们又何必在黄泉之路上步履匆匆?
万事万物既然都有自己的最佳归属,各安其份,畅然运行,那么,顺其自然,所执者何?
要知道不是每朵花都会成为果实,然而,所有的果实都经历了花朵。
后来,我没有成为牧羊女,没有成为第二个三毛,也没有依附沾染上张爱玲的阴郁,但是,我成为了我自己。
或者每一个人都应该问一问,在这个忙碌浮躁的世界之上,你到底坚持了什么?又执念了什么?
我只想说:每个人都会死,别活在执念里。
让我们这一生,都有辨认自己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