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教育厅里在南郊森林公园召开年终高校科研工作总结大会，时间两天。要求下属各高校校长、主管科研的副校长、科研处两名代表参加。
最近几年，会风会纪要求越来越严，科研处的人都知道开会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而且还有可能带回来工作要做，所以都不太情愿参加。
科研处正职李处长点了几个副职，都被各种借口推脱，于是就直接下了命令：“老关陪我去，就这样定了！”
老关在处里只是个主任科员，按级别，这会他参加不了，但处长既然点了将，他也就乐得装回大头。
南郊森林公园走高速约两个小时车程。上午报到，下午先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就住在会务组在公园山腰里安排的1号楼的房间里，第二天上午再搞半天，午餐后返回。
02
当晚，大家便三三两两地在四处溜达。公园林木茂密，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流水潺潺，更让人养眼的是它的环山小道，修得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情致。
李处长会开完后，就和其他几所高校相识的处长们约了饭局，撇下老关，不见了踪影。老关便一个人沿着小道晃悠。巧得很，在一个拐角处就遇到了厅里管科研工作的江副厅长和几个人也在散步。
五十多岁的江副厅长头发差不多掉光了，但身体还很健硕，晚餐时可能喝了几杯，一脸的舵红。见到老关，他很兴奋地说：“你姓关，上次高校之间搞的田径比赛，你拿过一等奖的，是我给你颁的奖。”
这让老关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全省高校快上百了，教师更是不计其数，虽然厅长给他颁过奖，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寒喧了几句，老关知趣地想走开，哪知江副厅长谈兴很浓，一个劲地说，自己读大学时也很爱好运动，只是后来公务太忙，就没有坚持下来。不过，他还坚持每周要晨跑几回。
末了，江副厅长说：“这公园空气这么好，路也修得平整，不跑上一回，都白来了。老关你明天早上陪我跑步！”
老关有点诚惶诚恐，连声说：“好，好，没问题，明天早晨我陪您锻炼。”
江副厅长一帮人继续往前走，老关突然想到什么，就喊了句：“江厅，明天早晨几点？”江副厅长回头做了个手势，“明天六点半，不见不散。”
03
回到房间，老关半天平静不下来。厅长在那么多人面前点名让他陪跑，这是多么大的荣光，又是多么好的机会。
在自己的高校里，老关的主任科员只是个非领导头衔，能不能转上实职，只是厅长的一句话而已。这样一想，老关突然又想到一个副处长即将退休，从资历来看，他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怎样，一定要抓住这个和江副厅长一起晨跑的机会，让他加深印象，增加好感，借机再表达诉求。老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可是，老关很快想起根本就没带运动服和运动鞋。和厅长一起晨跑，怎么也得有模有样啊。
于是，他赶紧给老婆打电话，让她马上开车将他的运动服和鞋送到三清山公园。老婆一听就急眼了，“什么，这大晚上的，让我给你送这个，你是不是发神经？”
老关知道老婆会急，于是将缘由对老婆说了。老婆说：“不用穿运动服也可以的吧？”
老关火了，“你让我穿着西裤和皮鞋陪领导跑步吗？”老婆支吾了一会，说：“那可不可以请个假，不跑呢？”
“别废话，立即，马上送过来，误了老公前程，你到时别后悔！”老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老婆吼道。
04
放下电话，老关又想起不知江副厅长睡哪间房？明天一早，当然是他要主动和厅长碰头的。
于是他赶紧查看会议手册。可是全省高校所有参会人员都有房间号，唯独江副厅长的房号那栏是空白。
直接打电话问？老关想了想，不妥。关系还不是很熟，打电话很冒昧；而且还显得答应厅长时考虑不周全。
思考再三，老关决定给厅科技处办公室的王科长打电话问下。
电话通了，老关自报家门，然后问江副厅长的房间号。王科长那边很嘈杂，当他听清老关说的话时，立即有了警觉，“你要江副厅长房间号干什么？”
老关没敢说实话，就说：“我想向江副厅长汇报点工作。”王科长说：“有事明天再说，不要打扰领导休息！”就把电话给挂了。
没有房间号，那只能打电话了，但愿明天一早，江副厅长的手机能接通。
老关边想着，边打开电视，可根本看不下去，满脑子里还是陪厅长跑步的事，他一遍遍模拟明天跑步的情景和细节，想着江副厅长会说些什么，他要如何作答。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久，约摸老婆要到了，老关便往山下走，在公园大门口，正好遇到老婆开了车过来。老婆见面就骂：“你个神经病，这么晚走高速，一路提心吊胆的。”
老婆把装着衣服和鞋的手提袋给老关时，犹豫半天说：“要不，我不回去了，就在这住，来回四个多小时，太辛苦了。”
老关说：“不行啊，我和李处同个房间，不方便啊！”老婆说：“那我另开个房。”老关说：“回去吧，别人要是知道我让你夜里送这玩艺来，还不笑我拍马屁。”老婆说：“你本来就是拍马屁嘛！”
老婆的车开出很远，老关才想起，都没提醒她一句注意安全。
05
夜里十二点多，李处长回来了，见老关还在看电视，就问：“这么晚还没睡？”老关说：“习惯了，太早了我睡不着。”
李处长看了看老关，说：“是有心事睡不着吧！”老关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但李处长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去了卫生间洗漱。
上床的时候，李处长问：“你找江厅长做什么？”老关一慌神说：“没啊，谁说我找江副厅长？”李处长粗着嗓子说：“我和王科长在一起聊天呢。老关，我对你说，不要搞小动作哟。对了，江厅长在2号楼250房间，你可以现在去。”
李处长翻身睡去，很快呼声如雷。
半夜里，听着呼噜声，想着李处长刚才所说的话，老关几乎一夜未眠。
辗转反侧了一夜，老关想到一个主意，就是明天早上和江副厅长跑步时，用手机拍张照片发给李处长，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展示一下他和江副厅长的交情，一方面也证明他找厅长不是搞小动作。
第二天，早上六点没到，老关就收拾整齐，悄悄出了门。到了外面，老关才发现天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路面已经尽湿。不过，在老关看来，这种天跑步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
冒着小雨，一路寻觅，老关终于找到了2号楼的房间。在门前的树底下又站了很久，看到手机显示时间到了六点半，老关上到250房间敲门。
连着叫了几声“江厅”之后，江副厅长穿着大裤叉，睡眼惺松地打开门，问：“什么事？”老关先让脸上堆满笑容，然后轻声提醒：“六点半晨跑呀！”
江副厅长这才看清是老关，又抬头看了看老关的头发，满脸不高兴的了句：“下雨天跑什么步？回去休息吧！”
房门“咣当”一声关上。老关像根桩似地杵在杵在门前很久，只感觉额头上流下的全是水，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