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左脚刚进门,杀猪刀就贴着耳朵飞了过来,蹬的钉在了柱子上。
随之而来是我爸的怒吼“不学好就别进这个家门。”
01 猪行
从我爷爷开始,我家两代男性都是以屠猪宰猪为生。
村里做生猪生意的多,主要是养猪,运猪。杀猪的被本地人看不起,又不吉利,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人。
当年家里穷,我爷爷不得不干起来这个行当,因为竞争少,虽然被村里人看不起,顶着眼神和异语,总算也娶妻盖房,完成了人生大事,偏安在村子最西边,靠着河流码头。
以前全靠水运,收猪老板也好,肉店厂老板也罢,都等在码头的船上。但是交易都是在村里唯一的茶馆里进行的。边喝茶边交易,难得也做一回文明人。
我爸子承父业后,随着大规模市场化养殖生猪的兴起,技术和成本差异越来越大,小规模散养生猪的交易行情越来越差了,连带着屠宰个体户们也很难。
所以我爸坚决反对我继续做这行,家里的冷战持续了一年不到了。
02 迂回
“供你读书,读到粪坑里去了啊?”我爸对我发脾气从不留情。
好不容易在我奶奶和亲戚们的调解下,我爸才不用杀猪刀对着我了,话虽如此,我还是靠着门,离他远远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吃饭,衣食住行都是学问,又是必需品。”我已经和他解释很多遍了,可他就是不同意。
“那我送你去读书图什么,就是想让你留在城市里,做白领赚大钱,到时候把我们老两口也接过去享享福。”我爸挥着刀,眼前的空气随着刀锋晃动起来。
“屠户在以前是不入流啊,你爸我都被歧视一辈子了,再让你做这个,村里人会怎么看,背后不得议论死我。”
“况且现在我们这种散户杀猪,养猪的,哪里比得上那种成片成片养殖的,孩子,没出路的,让你读书是要出人头地的,不是窝在这里一辈子。”
屋里的电子钟准确的提醒我们已经12点了,我准备再挣扎下。
“我又不是一辈子要杀猪,以前常来托我们杀猪的老刘,他镇上的肉铺在找人转手呢,我寻思把店盘下来后,再去找养殖场谈收生猪的事情。”
“谈成了后,我们自己散养的猪就做精品纯天然黑猪的牌子,这样两头成本都可以降下来不少,生意也不会缺。”我苦口婆心的劝他。
“我不会同意的,杀猪和做生意你一个雏,你会哪个?到时候什么也没做成,又把工作耽误了,难道我能养你一辈子?”
“再说了,钱呢,没本钱你搞个屁,别指望我出钱做这个。”
我爸说中了我的软肋,道理一大堆,没钱就难行,就算贷款,抵押的也是他的房子和地,还得他点头。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屋里空气好像漩涡一样,卷的我胃里有点不舒服。
“大不了,我把养老钱拿出来吧。你们总不会不养我吧?”奶奶的话把我从漩涡里拉了出来。
“妈,你何必惯着臭小子呢,满脑子想的都是浆糊,村里其他读书的年轻人都留在城里了,一个个都买房娶媳妇了,他倒好,说TM要和猪过一辈子了。”我爸恨恨的说道。
“我是不同意的,谁劝我也没用”我爸一锤定音,敲散了我的一切希望。
03 妥协
不久后,在家里亲戚的见证下,我们父子俩签订了君子协议--他是君,我是子--我不得从事和猪,养猪杀猪,买卖猪肉有关的行业,活动,否则断绝经济支援,若从事其他非猪行当,可以适当获得援助。
我自己命运的咽喉就这么被我爸抓住了,经济独立的重要性体现了出来,而且我也不忍心拿奶奶的那一点钱,农村人养老始终不那么容易。
“三天没出门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奶奶看不下去了,想让我爸来劝我。
“别管他,妈,你也别给钱,吃不消自然就出去工作了。”我爸依然一点情面都不留。
“爸,老生气伤身体,你就压压自己的脾气吧。”我靠在房门上,咧开了嘴。
“服软了?想通了?”我爸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们的协议还有效吗”我反问道。
“当然了,你工作稳定了,我也就金盆洗手了。”
“好,再开次家庭会议,我有新的想法了。”
我看着我爸抽烟的手一动不动,长长的烟灰掉在了手上也无动于衷,脸上的肉微微牵动着,想爆发又碍于事实无法发作。
桌上所有人都在等答案,我也不知道搓了多少次手,嘴唇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流逝,窗外阳光压的很深,一点点风都没有。
“当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好说话不算数,这样,我额外加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我只能先点头表示同意。
“这事不管成不成,30岁之前必须结婚,我退休了就要抱孩子。”老爸眼里闪烁着“暗度陈仓”的笑意。
反被将了一军,我思前想后,也没好办法,只好苦笑着答应了,签了份补充协议。
后来,驴肉铺很顺利开张了,合伙人邻村的小姜是河北人,从小吃驴肉长大,一直在本地做引进、运输和配种养殖工作,我和他一合计,脾气相投,来了个产销一条龙,生意还不错。
在听我说完家里肉店的来龙去脉后,老婆噗嗤笑了,敲了下我的头:“你个呆子,你就没想过咱爸目的其实一直是想要你结婚生孩子?前面的做法都是为了逼你答应而已。”
我按捺住打电话质问的冲动,坐在阳台上点了根烟,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有那么一颗特别的亮,心里逐渐舒畅起来。
明天带点猪肉给老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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