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广州的那些日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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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学业被延期到十二月份,我在广州是回也回不去,坐也坐不住了。

我把早晨跑步和傍晚散步改在去大学城GoGo新天地的林荫道上,那离我们家并不远,跑步只需二十多分钟。

新天地座落在几所大学环抱着的开阔地带,有五层楼高,集中了上千家商户。他们分别经营餐饮,服装鞋帽,小百货,文具用品等等。

每年到了大学生们寒署假的时候,就有老板们挂出铺面转让和出租的消息。我暗中观查,考虑成熟后经过儿子同意,分别在一楼转角处和二楼中间地段接手两个铺面。

铺面不大,两个加起来不到二十平方,转让费五万多元,房租也不算贵,我下了押金,签了合同,商量好到八月十五日交接,中间这段时间留给转让方处理货物,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作准备。

我们决定做箱包。两个铺面一起做,进货方便专一资金周转也快。我们重新换了招牌改了名字,叫包罗万新。这是儿子起的名,我觉得还不错

八月头的一天,儿子接到他导师的电话,邀请我们母子和另外一个学生及家长见个面吃顿饭。

儿子曾告诉我,他并不喜欢自已所学的专业,他们做实验时都要戴防毒面罩穿防毒衣,凡用过的残液和废弃物一律埋到一个规定好的地方,而不能倒进下水道里。

今年毕业的同师门的五个研究生,有一个春节回家就再也没回学校来,另两个准时毕业拿到了文凭,现在广州找工作。最惨的也是唯一的江西女孩子江某,在最后一年的学习和社会实践中,不知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缘故,大脑受了刺激,变得痴痴呆呆整天哭哭啼啼连正常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我们准时赴约,在一家比较整洁的酒楼里,拜见了儿子的女导师和她的老公,也遇见了女孩子一家。女孩子对在场的人巡视一番后,很含糊的笑一笑,就把她的那张苍白还算清秀的脸藏到散乱的头发里去,再也不搭理我们了。她的父母满脸上都写的是悲哀与痛苦,却努力从发红发烫的眼角挤出一点笑意来与我们客套拉家常共进快乐晚餐!

当晚他们一家人就赶到了火车站回老家去。我儿子去送了他们一程。

有多少好孩子远离父母远离家乡后在遥远的异乡丟失了自已!夜里我无法入眠,细数着布帘那边儿子的呼吸和鼾声,心里充满了惆怅。

八月十四号很快就到了,早上六点多我们母子就出发了,坐地铁到广州最大的箱包批发中心桂花巷去进货。

桂花巷简直就是包的沙漠包的海洋,那里面方园几公里,婉延曲折望不到边。大街连着小巷,小巷通着弄堂,弄堂接着地摊,地摊前面又是高耸入云;豪华壮观的几层楼。楼上楼下全是包包批发,包包零售……

儿子把装有卡和钱的腰包挂在肚子上面,时不时摸一摸。进货的各地商贩实在是多,这里有来自广州及周边城市的包包经销商,还有全国各地的大批发商也在这里进货。我怕在人群里与儿子走散,就用一只手指头扣住儿子屁股头裤子上的扣绊子,跟着他走。

我们在两边夹道的档口前面走了几个来回,看准了需要的各类包包的样板,又对比了一些价格,就定在门面宽一点的两三家下订单了,我们选了双背包,牛仔包,斜垮包,手提包,小手包小钱包,各类女式时装包,……

订好了货,还得把货从巷子里运出来,这么多货运出来放哪里呵?我们选择了一家箱包店,订了四千多块钱的各种型号规格各种颜色的行李箱拉杆箱。老板也豪爽,他为我们提供路边一块比较宽敞的地方,让我们把所有的货物集中在一起,然后上车运走。

我们把货提一部份出來之后,儿子找老板讨一把凳子出来,要我坐在路边守着货物,他自已转身又向巷子深处走后,一趟,两趟,三趟……

八月的广州骄阳似火,要多热有多热。我打着遮阳伞,戴着墨镜,汗水还是从头发根部往下滴,流到衣服里,连短裤也汗湿了。

儿子光着头顶着烈日,肩背手提多少次来回往返,他后背的T恤衫早已湿漉漉拧得出水来了,他的头发尖上挂着无数晶莹剔透的汗珠.,被太阳刺破后滴落到他的眼晴和脸颊边。他一次次的取下眼镜,拽起衣角來擦上面的汗水。每次放下货物,他咕噜嚕的喝几口矿泉水,用手擦擦嘴巴,又一头扎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

我坐在那,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痛得一跳一跳的,两眼也迷糊的睁不开……过了一会儿,我影影绰绰的看到有个高个子的年青人在人群里移动,一个装得鼓鼓满满的黑色塑枓袋压在他的肩膀上,几乎压歪了他的头,他手里似乎还提着一大包货物,很艰难的往我这边走来……

是我的儿子!他走近我身边,甩掉肩上的重负,扔掉手里的货物,这才抬起头來!他的手指被塑料袋勒成黑紫色。他举起手甩了一会儿才恢复了知觉。等手有知觉了他又取下眼镜用衣角擦一擦,他说,妈,我饿了,你去买两根卤鸡腿来。

我的眼睛被汗水和泪水打湿了,心里也酸酸的,站起身来去买点吃的。

行李箱老板打电话为我们叫来一辆大货车,讲好价格后装货出发。儿子坚持要我坐司机头,他爬到堆货的车箱里,扒拉一块地方象狗一样蜷在里面,不一会儿,我听到了他细微而均勻的鼾声……

九月份的某一天,儿子带我去参加一个职位应聘现场签约会,我兴致勃勃的跟着去了,中途却气急败坏的退了出来。

职场组织方是一个什么团队,叫火柴人。主题是燃烧自已照亮别人!若签约上岗,每月工资1400元。到场的约三百多人,绝大多数是信奉基督教的年青大学生和无业青年。他们歌颂耶酥,愿意伺奉神,为弱者付出……回家后我和儿子爆发了自三月份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我义正辞言怒不可遏:

“你的大脑被墨水打湿了?你堂堂一个xx理工大字的研究生,1400元一个月?你脑残了,腿瘸了?你还成不成家生不生孩子?……”

儿子摔门而出。

我每天吃过午饭就去新天地做生意。大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了,新天地的各项买卖都火爆起来。我和招聘来的休病女大学生各自守侯一个铺面,生意还算可以。只是货源不太充足,包的品种也少了一点。

儿子不回来,我如何去进货?

约十天后的一个早晨,儿子打电话来说有两个朋友一起回来吃中午饭,我买菜做饭忙得不亦乐乎。过了一会儿他带回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口美口国留学生,女的是深圳人,他们都是大学城的学生也是教友。女孩的父母在亚运城买了一套房子,这次想租给这m国男孩。男孩是儿子的朋友,他请我儿子陪他去看房交租金。

儿子说,亚运城的房子确实漂亮,女孩回答,你结婚时我租给你。

我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子,女孩稍微说几句客气话后,他们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边吃边用英文叽哩哇啦的说笑。儿子见我迷惑,便翻译给我听,杰瑞(音)说您这鱼干太香了太好吃了。要是没小骨头(鱼刺)就更好了,他说他肚子实在装不下去了,可就是不想放下筷子!

我掩面而笑。随口说道,这小口美口国佬,恐怕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干,看他馋的!

儿子把它说成英文,他们三个笑得稀里哗啦,脸红脖子歪。

第二天儿子和我一起去桂花巷进了一车货回来!在路上他告诉我,他己经在一家私人开办的教育机构上班有一个多星期了。我点点头,没问他的工资待遇。

事也凑巧,我们家隔壁的一对英语老师也正好在亚运城买了房。男方妈妈领宝宝到我家来串门儿,总是说那里环境如何如何的好,小区里的树是如何如何的高大漂亮。我听见了留在心里了。

亚运城,你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城?

过了几天,我就早早的起床,坐地铁到亚运城去看看。我看来看去,一连看了十來个上午。

一天半夜,我打电话给我妹妹:

”你帮我卖掉房子,把门面也转了吧!我想把宾馆的那点股份也抽出来,我需要钱,我想在广州给儿子买套房子……”电话那头妹妹没说什么,不知是缄默了还是睡着了。

过了两天,妹妹发给我五六个房地产商人的电话号码。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年底又到了。等我备战寒假,往家里大量屯集拉杆箱的时侯,儿子用微信告诉我他己经通过了论文答辩,拿到了硕士研究生文凭。他用微信把一些照片和文件都传到我的手机上,他说可以去找一份他喜欢的工作了!

我长吁一口气,歪靠在拖箱旁,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又一次弄湿了我的眼腈。

没多久,我回老家办好了卖房子及门面转让的所有手续和事宜。我母亲坐在我的房子里哭得好伤心。

來到广州后,我通知儿子有空回来跟我一起去亚运城,我们去看房子!我己经选好了几套,只等着你来定夺!

儿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他说,我真服了你了!妈,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我说,朝着眼晴看到的最光明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走,儿子,你也能行!

儿子若有所思,嗯,我记住了!

.2014年元旦那几天,我们母子在亚运城选了一套90多方的房子,付了首付签了购房协约后我们领到了一串沉重的钥匙。从此,我们在广州番禺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有了自已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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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儿和她的儿子于2013年在深圳华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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