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农

文/书山花开

日光恣意随性，挥洒激情，而大地感到焦躁，带着发烧的症状，四处找寻阴凉，难以遂心，于是心头冒起阵阵白烟。

稻禾恨不得长高身材如树木一般，撒下修长的影子，以互相遮蔽的方式，将自己躲藏起来，让如镜子般晃着白花花的日光找不到焦点而灰心气馁，但这样的想法只能胎死腹中。光亮以其巨大的凝聚力，在一束束稻禾的痛点处汇合，闪耀，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假如生命原本包含着火烧的酷刑，煮烤的劫难，那么，凡是应该经历的，若痛痛快快的到来，也未尝不是幸事。设若减轻伤害，避免折磨，都无可能，那么，享受最惨烈的痛感，最刺心的灼烧，也不必觉得那么懊恼，因为经受这一切，未尝不能增添独特的经验。稻禾这样思想时，激动的内心稍稍有些平复，尤其是看到一个农民背着一把看上去又旧又钝的锄头来到身边时，风似乎已经开始在内心微微吹拂，那份凉意油然而生。

这个从历史深处走上田垄的农夫，背着一把辉煌千年的锄头，随着一声咳嗽，锄头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大地感受到他开始以最富诗意的笔触书写最为悲壮的诗篇。那颗经日光打磨并以饱满的姿态呈现的汗珠，顺着黝黑的皮肤，悄然滑落的时候，他不以为意，因为他的手正聚精会神地牵着火热的心跳动的节律，在滚烫的大地上写着平平仄仄的句子。那颗滑落的汗珠却以锲而不舍的精神，顽强地跳入禾的叶脉间，又在其上极迅速地蜿蜒流动，最后沉重地跌落在大地上，发出震撼人心的回响。

接着，汗珠与汗珠之间，彼此勾连，像涌动的潮水一般，动作开始加速，滚动、滑落、跌入，各个环节配合井然有条，像工业作坊一般，顺畅自如，最后在地上引起的回响也更加巨大，那些声音使得农夫不时引起痉挛一般震颤。

历史幽深得如黑洞，日光照耀着晃人的眼睛，那个根据日历的安排，遵循季节的规律，有计划地在大地书写诗句的农民，最后被稻禾所遮蔽，他的身影寻觅不见。在金黄稻穗灿灿地发出光亮时，大地上不见了他的影踪。他的锄头后来被陈列在博物馆里，供人瞻仰；他那声咳嗽所产生的回响，经过专家的考证，认为遗失在民间，在不久的将来或许通过技术采集和还原，可得以人聆听。

只有被称为稻谷的粮食，经不同的手段与技术加工后，以不同形式的面貌，被端上各种餐桌，成为人们大快朵颐的对象。在尽情消耗体力，努力增长脂肪的同时，畅谈哲学，慨叹人生，歌咏爱情，想着诗与远方，在精致的酒店里，舒适的空调下，再也没有人谈起火烧似酷刑般的日光，以及在日光里挥洒汗水、为大地写下勤劳诗篇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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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农（李绅）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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