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帮主的追求

一 



病房里,赵如雪正在给病床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提问英语单词。

她是这个男孩刘诚的继母。几天前,刘诚突发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当天做了切除手术。现在正在打着点滴。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和吱吱的车轮声,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个病号进了病房。病号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不断的呻吟着。后面紧跟着进来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都是光头。他们把病号抬到病床上,安置好。这时又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中等个儿,板寸头,瘦瘦的,穿一套黑色宽条纹西服,带着一副宽边墨镜,腋下夹着一个皮夹,一猜便知是他们的头儿。

“哥!”两人连忙叫道。

“嗯,蟹子怎么样了?”他问道。

“哥!痛死我了!”病号大声吆喝起来。

“墨镜”询问了身边的医生,医生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伤情和治愈情况就离开了。

两个年轻人开始向"墨镜"呱呱啰啰得汇报刚才的事情经过。一听就可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说完以后,"墨镜"跟其中一个光头耳语了一番,那人便速速离去。他又安排另一个留下来陪床,便要离去。他向病房每个床位都扫视了一遍,当赵如雪看到他把脸转向自己的时候马上低下头继续给孩子提问单词。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墨镜”迟疑了片刻便向着赵如雪这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赵如雪一直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提问着单词,刘诚却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已经站在他们身边的"墨镜"身上。

“想象”,她继续提问并催促着刘诚快点儿,心里却在想“他站在这儿干什么?”

“赵-如-雪!”"墨镜"带有一丝疑问地缓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嗯?”赵如雪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慢慢的抬起头,"墨镜"正在弯着腰审视着她的脸,闭合的薄嘴唇向上弯成C型。赵如雪一怔,满脸的疑惑和恐慌,“你是?”她微蹙着眉头问道。

“嘻嘻!没认出来?真的认不出来啦?”他已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显得很兴奋。他的笑容很迷人,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语气轻柔谦和,像一缕阳光把赵如雪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可她还是没有认出来。

他把墨镜从脸上撕了下来,“还认不出?老同学啊!”他有点急。

“陈鑫?”她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才不确定的叫道。果然是他,他还是当年那个放荡不羁的样子!只是当年的"丐帮帮主"变成了"黑帮老大"。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当年的花季少年转眼已是而立之年。

“是啊!”他很兴奋,刚才仿佛僵住了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搓搓手抖抖腿,好像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你弟弟?”陈鑫疑惑地问道。

赵如雪因这次邂逅而感到激动,但她又被这个问题困扰。她总觉得自己的婚姻是羞于启齿的,然而这都是自己一心要过上城市生活而做的选择。可她得到了什么?她的无奈与心酸向谁诉说?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慢慢地品尝。

她没有回答陈鑫的问题,反问他:“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群流氓打架斗殴啊!”他毫不忌讳地说,还有一番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是故意气她。

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机点燃抽起烟来。进来换药的护士说这里不准抽烟,他瞪了她一眼,然后瞅着赵如雪嘿嘿笑了两声,感觉一不小心又在自己的女神眼前现出原相。如雪还没有晃过神来,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他们高中毕业已有十五年了,变化太大了。陈鑫好像长高了很多,原来又矮又瘦,现在该有一米七五左右了吧,而且穿着整洁时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的香气,成熟又有魅力。

高中时的他像一只瘦猴儿,邋邋遢遢,头发又长又脏,弓着腰,耸着肩,走起路来跛子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而且每一脚都很用力,好像要把脚底下踩个洞。身上总是有一种烟油的臭味,让人恶心。现在他还是那么瘦,颧骨高高的,两腮深陷。皮肤却很白净而有光泽,眼睛也是闪闪亮的,牙齿洁白又整齐。这么多年他把自己修炼地这么帅!只是他亦邪亦正的本质并未改变,他的笑容总带着一丝邪性,又不乏谦和温润,像乌云边露出一半的太阳,魔性而又灿烂。赵如雪对他的感觉好像改变了,她不再厌恶他,而且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赵如雪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而且变得红润起来。

“走走走!我们出去聊聊!八带,好好照看一下这个兄弟,这是我老同学,我们出去聊会儿!”陈鑫瞅着那个陪床的弟兄向床上的刘诚努了努嘴说,然后就拉着赵如雪的手往外走。赵如雪感到那双手很温热,像一阵电流穿过全身,她迅速把手抽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陈鑫转过头嘿嘿的笑了一声说“害羞啊?”如雪像当年一样斜乜他一眼。赵如雪还是当年的打扮,长长的马尾辫,素面朝天,穿一身半新的粉红色运动服,这使她看起来还像个女学生。

赵如雪听到他给弟兄们起的外号扑哧笑了起来。他还是喜欢给人家起外号,蟹子、八带,还有什么?陈鑫说都是海生物,还有带鱼,笔管儿,毛蛤蜊,虾皮儿等。如雪问那你是海龙王?嘻嘻嘻,他轻声的笑了起来,很斯文的样子。


陈鑫请她去咖啡馆坐下来好好聊聊,可是如雪说孩子他爸一会就来换班了,自己还开了一个小餐馆,脱不开身。陈鑫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她刻意避讳没在追问。心里却如鲠在喉。

两人就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坐下来。陈鑫告诉她自己在永和路经营一家"新时代"歌舞厅,有时间可以去唱唱歌。歌舞厅平时都是几个哥们打理,他还购置了几部建筑器械,塔吊、挖掘机、铲车之类,租给建筑公司用。

她还是他的白雪公主,纯朴含蓄,不沾染一点俗尘。只是嘴唇生疮,已经结痂。她刚才笑的时候捂着嘴,露出痛苦的样子,现在又出了血。脸色显得很憔悴。陈鑫的心感觉到隐隐的痛,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她。如雪接过纸巾,仔细端详了一下,她还从未见过包装这么小巧精致的手纸。这得有多贵呀!她惊奇地看着陈鑫,说了一声谢谢。心想这人过得真是时尚细致又有情调。

“上什么火?是谁惹咱生气了?我揍他!”他看着她出了血的嘴唇半开玩笑地说。

“哎!没事!春天经常这样!”她不以为然的说,把剩下的纸巾递给陈鑫。

“拿着吧!”陈鑫烦她这样见外,提高了嗓音说。

“我有!”她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团揉得半烂的卫生纸。

陈鑫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这是擦嘴的吗?”

赵如雪这才觉得让陈鑫看了笑话,脸上红了一片,狡辩着说;“一样用!”

“你一点没有变,还是当年的样子!”陈鑫抿着嘴笑着,欣赏着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可是当年的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得看他一眼,这样对他笑过。似乎已经冻结的心倏的一下狂热地跳了起来。一阵热潮像初春刚刚化冻的河流在全身涌动。

不到一个小时,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从走廊入口走来,如雪慌忙站起来,说了一声“他来了”便迎上前去。陈鑫紧跟在她的身后,他知道这就是她刚才说的孩子的爸爸。他足有四十多岁,面目清秀而冷峻,身穿一件胸口刺绣着“东方汽配”字样的绿色工作服。陈鑫的心里涌起无名的火。

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他喘了一口粗气。嫁给一个老男人,要么有钱有么有权,可眼前这一位注定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一股寒酸样,看样子他们的感情也很淡漠,没有感情交流,像车间两个交接班的同事,同事或许也会亲热的打个招呼,说笑一番呢!赵如雪啊赵如雪,你到底图什么?难道因为当年......?

赵如雪本来想陈鑫会知趣地离开,可是他偏偏和赵如雪站在一起,歪着头带有一丝挑衅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赵如雪的丈夫刘志远。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这是我的老公!”如雪不得不给他们互相做介绍。刘志远偷窥似的瞥了对方一眼,一边嘴角向上一翘表示招呼;陈鑫则眉梢一挑表示回应。刘志远看到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心里一颤便马上走进了病房。赵如雪也跟着走了进去。陈鑫也紧跟着进去了,问候了他的伤员便离开了。临走时还走到如雪身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拜拜”。如雪并没有搭理他。她担心刘志远又要因此事羞辱她一顿。

“干什么的?”刘志远很厌烦地问如雪。

“回家再告诉你”!如雪往那个伤员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刘志远看到那边陪床的光头八带正目光凶凶地盯着他,心里很不快。那天便回家挖苦赵如雪:“你们农村人就是不可教化,都是些什么东西!在城市里住上一辈子也改变不了野蛮粗鲁的本质。”如雪懒得和他辩解,默默地洗着衣服。

“他是不是刚放出来?哦,他是你的初恋吧?你的第一次就给了他?”刘志远阴阳怪气地说。他如一只警犬嗅出了某种气味,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你卑鄙无耻!畜生!我第一次就是给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畜生!”赵如雪终于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怒喊着,“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他们的争吵都是以如雪无法忍受离家而去结束。她常常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心里冷若死灰,看着万家灯火,她想:他们都幸福吗?每当她听到一些夫妻打架离婚闹冷战的故事心里便安慰些,生活都是这样吧?最后她还是会回到家----那个只能算是人生路上的一处驿站,没有一丝家的温馨。

陈鑫那天离开赵如雪后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赵如雪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是他预感到她过得很不好。他即心痛又暗喜。如雪的影子又展现在他的眼前。她微微的笑着,不像学生时代那样生冷,现在的她大方而又矜持,成熟而又淳朴。他看烦了市井中一个个或妩媚妖冶或浮浅虚荣或装纯卖萌或冷酷高傲的形形色色的女人,而赵如雪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在他面前含羞待放。女人三十出头是黄金时期,然她的淘金人来得有点迟。她等着他去开发。十五年前一个目光牵动了他的心,现在的一面牵动了他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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