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外广东与海外广东

梁启超说，广东人基于地理上的影响，具有“剽悍活泼进取冒险之性质，于中国民族中，稍现一特色焉……自明以来，冒万险，犯万难，与地气战，与土蛮战，卒以匹夫而作蛮夷大长于南天者，尚不乏人”，晚近以来，欧美南洋华侨，仍几乎皆为广东人。而广东的经济社会发展，也深受华侨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讲，广东之外，还有一个海外广东存在；不认真搜集整理海外广东的历史文化及其生活图景，岭南文化便是残缺而不完整的。这方面的著述，虽然也有，不过有一点主题先行，且急于抽象拔高，好像在写中西文化交流史，大而无当，不知其可。

较早对海外广东人有贴近观察表述的，当推梁启超的《新大陆游记》；又兼家族在美者甚众，故其观察独具只眼，远非外人所能及。改革开放后，钟叔河先生率先将该书整理纳入“走向世界丛书”，于1985年由岳麓书社出版，新的版本更是不断推出。不过世人关注此书的重点不在广东华侨，关注岭南文化者则不可错过了。近人关于广东华侨的著述，朱杰勤的《东南亚华侨史》虽堪称经典，无奈太泛，还是刘权的《广东华侨华人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有针对性。新近出版值得关注的是黄贤强的《跨域史学：近代中国与南洋华人研究的视野》（厦门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书中讨论的1905年美国、南洋、广州协同相呼应的反抗美国排华（当然主要是粤人）事件，堪称海外广东跨域研究的范例。又其讨论的南洋娼妓（同样以粤人为主）问题，也大大弥补了海外广东研究相对薄弱又不能忽略的一环。总体而言，海外广东的研究与介绍远远不够，这也表明岭南文化研究的亟待深入。

广东人向外进展之精神，也同样体现在域内的开拓。从刘正刚教授的《广东会馆论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以及黄启臣教授的《广东商帮》（黄山书社2007年版）我们可以看到，广东商人的足迹在久远的过去如何不辞艰辛地伸展到东南西北的各个角落，在云贵川陇等一些小县城乃至天寒地冻的东北地区都建起了会馆——没有一定的经商规模，是建不起也不会建会馆的。南洋、北美大量的广东会馆更是岭南文化的一大特色。会馆既是岭南文化传播的桥头堡和中转站，也是吸收融合他乡文化的接收器。像两广境内以珠三角为中心，沿商路所至，率皆白话；这一现象所反映的商业文明，尚未引起足够关注。与此同时，广东境内的各个外省会馆，也反衬出广东商业文明的开放与早熟。但是，在一个城市，粤商群居，有广东城之谓的，则推上海了。宋钻友的《广东人在上海：1843-1949》（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相当详尽地考察了晚清民国广东人在上海的经济、政治与文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及其组织形态，不仅对广东之外的广东这种岭南文化的另一种存在形态提供了坚实的实证材料，也为我们进一步开掘这种文化形态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循此，我们可以搜集整理编辑一系列相关图书，如广东人在南洋、广东人在美国、广东人在北京、广东人在……，以及沿各传统商路，追寻粤人的足迹及其文化遗存，尤其是文化遗响，皆是深有意味之事，也从而极大地丰富与发展新岭南文化，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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