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衣厂的故事2

长着花岗岩脑袋的司机

小薛是今年新到的司机,人瘦瘦的,小圆眼睛,人黑黝黝的,走路姿势上身前倾,脖子伸着。

刚和他有接触打招呼,他说看着我有点面熟,仔细看他,我也有同感。

我俩闲着没事一点点追问细说认识根源。

原来几年前我还做烫熨量尺时认识他的,因为他干活时间短,所以印象不深刻。

对他有点印象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我的严格检验逼走的烫熨工。他这人忒笨,当时他很胖,不是现在这么瘦,而且眼镜后的那双小圆眼睛,总是不满的瞪着我看。

那批衣服是手钩花边的,难度在于是开衫敞口,烫熨要求平整不能卷边儿,还要符合尺寸要求,这对烫熨技术要求有点严格,实在是客户对尺寸要求特别严,跟单的每天按时跟在我身边盯着。

别的烫熨工只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就开始熟练上手,下午时每个人身后的衣服很快成堆。只有他,可怜巴巴不过十来件衣服。

因为是按件计酬,他的额头开始冒汉,拿熨斗的手也开始有点不稳。

为了留住工人赶紧把活干完,我只能配合主任给工人最大的帮助——亲自修正不合格的衣服。希望能感动他们好好继续干,别人都在往越干质量越好的方向奔,而他最后干脆放弃不干了。记得当时我还挺生气的,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也是我能想起他是谁的原因。

“我亲自拿熨斗给你演示什么样的才是合格,开始你慢慢干还能出一些合格产品。后来受老唐影响,你又提高了速度,人家的合格率百分百,你的退货率是百分百。哈哈……”我毫无顾虑说出他当年的糗事,一点不觉得有压力。

他红着脸狡辩,说才不是,因为别的厂挣钱多才离开。我惊觉自己又开始口无遮拦让人不愉快,于是赶快点头迎合。

说起当年的笨拙,他的小圆眼睛笑成一条缝,“我长得不如那个老唐帅,你就给我退货,找我的事,好撵走我。”

“美得你!那样的烂货,要不是主任难招人,我才懒得理你!”

我又肯定地说到,“开始你说认识我,我还不确定,你一说名字叫薛平,我才确定你就是那个笨蛋了。呵呵……”我哈哈大笑。得,我又忘乎所以了。

看他瘦成一条线羡慕不已,好奇问他:“话说,你怎么减肥的?”当年他很胖,如今瘦成小老头,脸上的抬头纹实在太深。看看自己一身肥膘,实在忍不住就问。

“我改行司机时,经常出门到加工户拿衣服,有时赶不上回家吃饭,经常饿得肚子疼,开始胃饿得火烧火燎受不了,慢慢地时间一长也习惯了,饭量减少自然就瘦了。”他坐在那里悠然自得喝了一口茶水。

做司机的有时间就拿着水杯到处晃悠,这也是他年轻轻的不愿辛苦在烫熨车间出大力的缘故吧。宁肯少挣钱当司机,也不愿出力趁年轻多挣几个钱。现在厂里几个烫熨的都比他年龄大。

有时侯不出车,他也会被厂长安排来后整车间帮忙挂吊牌、装箱之类的活。

因为有之前认识的交情,他私下对我吐槽:“小厂里干活就这点不好,什么活都得干,在大厂里,只要不出车谁也无权干涉司机干啥。”愤愤地说完,还得老实地去干活。

他怎么不说说在大厂里还要晚上加班加点装卸衣服呢,有时还要出车到三四十里地之外的山区加工户去收货呢。

我以为他只是干不好烫熨这活,谁知道挂吊牌这么简单的事他都能做出花样来。

检查好的衣服,我们都是按照号码堆放,挂吊牌的只要坐在那里给每一件衣服挂上一个相对应的吊牌就行。然后就是包装的大姐们的事了。

“小薛!怎么挂错这么多吊牌?”隔壁传来包装老郑的吼声。

仔细一看,好家伙,一堆L码的衣服,他分别给挂上了L\S\M \XL,所有的号码牌挂了个遍。

“谁会干这个?挂吊牌的不干了,就不会再找一个,生怕这些人闲着没事!”他嘟嘟囔囔,剪掉吊绳重新找号码挂。我们的主任在一边偷着笑。

其实这个事还真是板娘故意不重新再找专业挂吊牌的,她是想留给我们的主任做。用板娘话说,闲着她干嘛?

结果,我们的主任很机智地躲过去,一边手里拿着需要修补漏眼的衣服,一边瞅机会看抖音,一天时间很快就混过去。

在后整车间这些年,我慢慢地融入这些娘们的日常习性里,说话也会跟他们一样粗鲁带花色。有时一句话不用说透彻,其后没说明的意思都会笑眯眯地领会到。那些常年走动在这些娘们中间装箱的男人们也会凑趣添加热闹。

可是到了小薛这里就会让人大失所望,他总是有意无意领会错意思,让人有咬牙揍他一顿的冲动。

云丽有一件黄色的短袖体恤衫,这天小薛过来挂吊牌,也穿了一件黄色短袖体恤衫。

云丽一见哈哈大笑:“哎呀,小薛,咱俩的汗衫一个颜色哩!这啥,叫情侣装,对吧?”

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一车间的人。

小薛咧着嘴,嘿嘿笑了几声没再言语,低头挂牌。一个上午不见他再开口。我们也没在意,继续干着活。

下午,他换了一件蓝色的T恤,我倒是没在意,云丽她们几个乐不可支,“这人咋这么不经逗呢!哈哈……”

“哎哎,等会他再来,我就说在网上看中了一件衬衫,跟他昨日穿的衬衫颜色和款式正好一男一女,凑成一对,咋样?”老葛促狭道。

我们都点头支持,实在是小薛同志的脑袋太硬,跟花岗岩一样,不会转弯还敲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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