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06］| 李固的“七不可“——官场核心竞争力

永和三年（公元138年）

春，二月三日，京师及金城、陇西地震，二郡又发生山崩。夏，闰四月八日，京师又地震。

五月，吴郡郡丞羊珍造反，带兵围攻太守府；太守王衡打败叛军，斩杀羊珍。

侍御史贾昌与州郡一起讨伐象林郡蛮夷区怜等，无法取胜；反而遭到叛军围攻。战事延续了一年多，粮草渐渐供给不上。汉顺帝召集公卿百官以及四府掾史属吏商量对策；多数人建议派遣大将，征调荆、扬、兖、豫四州的大军，总计四万人，前往征剿。

大将军府从事中郎李固反对：

“如果荆州和扬州太平无事，征兵倒也无妨，而如今二州盗贼盘结不散；武陵郡和南郡的蛮族反叛，还没有安定。而长沙郡和桂阳郡的士兵，已被征发多次，如果再次征发，骚扰人民，必然发生新的变乱，这是一不可。

“兖州和豫州的人民，突然被征入伍，远征万里之外，没有归期，而诏书逼迫和催促急如星火，必然导致叛乱和逃亡；这是二不可。

“南方气候炎热潮湿，再加上瘴气弥漫，北方人因为水土不服而致死者十分之四五；这是三不可。

“长途跋涉上万里，士卒疲敝不堪，等到了岭南地区，哪里还有战斗力？这是四不可。

“部队行军三十里为一程，而中原地区距离日南郡有九千多里，三百天才能到达。按照每人每天耗费五升米计算，需要六十万斛米；这还没把将帅、官吏以及驴、马的耗费计算在内。假如不征用役夫，仅靠士兵自己携带，负担就是如此巨大；这是五不可。

“假如部队到达战区，战事激烈，死亡众多，不能将敌人打败；那就还得征调援军。到那时候可就是伤筋动骨、挖心腹以補四肢了；这是六不可。

“九真郡距离日南郡仅一千里，那里的吏民尚且不堪征伐，更何况远隔万里的四州之卒；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庭将会忍受怎样的煎熬无法想象！这是七不可。

“从前朝廷派中郎将尹就率军讨伐益州郡叛羌，益州就流传这样的民谣：‘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其后，将尹就调回京都，把军队交付给益州刺史张乔。张乔依靠原有军队的将领和军吏，一个月之内，便将叛羌击破歼灭。这就说明，中央再派大军没有用，当地州郡有得力的官员，就可以任用。

“朝廷应该选派讲仁德、有谋略并且能带兵打仗的人，让他们前去交趾担任州刺史和郡太守。现在日南郡兵力单薄，战战不胜，守守不住；可以暂时放弃它，把当地的官吏和百姓转移到北面的交趾郡，等到叛乱平定之后再让他们返回。对没有参与区怜叛乱的当地蛮夷采取收买、笼络政策，让他们出面去攻打区怜叛军，当地政府为他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招募能施反间计的人。如果有谁能使叛军内部发生分裂，最好把叛军首领斩杀掉，朝廷就给予裂土封侯之赏。

“前并州刺史、长沙人祝良，勇敢有决断；南阳人张乔，在平定益州叛羌的时候立有战功；这两个人可以被重用。从前太宗（汉文帝）原地加封魏尚为云中太守，孝哀皇帝当即任命龚舍为泰山太守；陛下应该马上诏令祝良等人立即起程，限期赴任。”

太傅、太尉、司空、司徒四府一致同意李固的建议。汉顺帝当即任命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

张乔到任后，对当地少数民族开诚布公，劝慰、引诱；叛军投降的投降，离散的离散。祝良抵达九真郡，单车深入叛军老巢，为他们分析形势，指明出路，深为叛军信服；向祝良投降的叛军数以万计。这些投降的人还为祝良建造了太守府。从此岭南一带恢复了平静。

[点评]

很明显，李固的谋略在平定越南民变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为何满朝文武、满座幕僚中只有他一个人提出了这样的对策。因为他有核心竞争力。 这个 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就是能够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一件事情的发生，一定有它的原因，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问几个为什么，一直穿透到其真因——根本原因。 叛乱的真因是什么呢？就是官逼民反，所以，真因不是民，而是官，真因一找到，原来从九千里之外派四万大军出征的解决方案，就改成换两个官员，而且问题马上就解决了，就这么简单。

不人云亦云，不盲从权威，识人所未识，言人所不言，对事情有正确的判断，对危机有得当的处理，这就是官场上的核心竞争力。有了这些，任何一个上司都离不开你。你不需站队，无须溜须，站直了就能把官当了。 当然，前提是你的官场是个健康的江湖。

秋，八月二十日，司徒黄尚免职。九月十六日，擢升光禄勋、长沙人刘寿为司徒。九月十七日，汉顺帝诏令大将军、三公每人推举两名刚毅、武猛、有谋略、能胜任将帅的人才，特进、九卿、校尉每人推举一名。

起初，尚书令左雄推荐冀州刺史周举为尚书。不久左雄改任司隶校尉，又推荐前任冀州刺史冯直为将帅。冯直被指控贪赃枉法，周举因此弹劾左雄荐人不当。左雄说：“诏书让我举荐勇猛的人，又没有让我举荐廉洁的人。”周举说：“诏书是让您举荐勇猛的人，但是没让您举荐贪赃枉法的人。”左雄说：“我举荐了您，正所谓自作自受。”周举说：“从前赵宣子（赵盾）任命韩厥为司马，韩厥依照军法处死了赵宣子的仆人；赵宣子对诸位同僚说：‘你们都祝贺我吧，我举荐的韩厥果然忠于职守。’承蒙您不嫌弃我没有才能，推荐我立于朝堂之上；所以我不敢因为阿谀您而使您蒙羞。然而我没有想到您与赵宣子的想法不一样。”左雄闻言高兴起来了，向周举道歉说：“我曾经是冯直父亲的属下，又和冯直关系不错，所以举荐了他。宣光（周举表字）弹劾我弹劾得对！”因为这件事左雄更加受人尊敬。

[点评]

一般来说，推荐官员都是近亲繁殖，拉帮结派，很多人把私人感情放在第一位，国家利益放在最后面，象左雄、周举这样的实在少见了 ！

这时候宦官依仗着皇上的宠幸竞相卖弄权势，唯独大长秋（长秋宫主管）良贺清俭自守、朴实厚道。等到皇上诏令举荐将帅，良贺一无所举。汉顺帝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我出生在茅草房里，成长于深宫禁苑，既没有知人之明，也不曾与士子交接。从前，商鞅通过景监得以见到秦孝公，有识之士因此预料他没有好下场；今天，如果有谁被我举荐，那么对于他来说，不能算是荣耀，反而是一种耻辱。所以我不敢多言！”汉顺帝因此高看良贺一眼。

[点评]

良贺这样的宦官只是本份而已，还不能说是很高的觉悟，但是这样的人在宫里已经稀少到难寻的地步。

冬十月，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那离率领三千多骑兵进犯金城郡，护羌校尉马贤将他们击退。

十二月一日，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