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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天蒙蒙的，空气中迷漫着冬日的雾霭，象此刻自己的心情。子君从超市带回来一车的年味儿，正准备着过年要用的物品，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呢。
她庆幸自己去年从芝加哥回来，否则今年回也回不来，不仅仅是一票难求。快要过年了，女儿女婿们还能回来吗？看着眼前跑着玩着的外孙女Lucky，这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就要两岁两个月了，离开爸爸妈妈时不到一岁，今年要在中国过第二个年了。
“姥姥，姥姥，看看红灯笼！”清脆的童音，移动到眼前的小人儿把子君心中的阴云驱散，这是舅舅给她买的灯笼小拼图，Lucky又拼起来了，这个早慧的孩子是她的福星。
女儿女婿在米国已经七八年，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女儿燕菲博士毕业后留那里工作，在公司做着预算高管，女婿也是中国人，在芝加哥大学做博导，女婿时常飞国内大学做交流学习。子君为此收到别人羡慕的眼光。
因为无法做到在身边尽孝，女儿每月寄不少钱，她的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奶奶多年前栓住了一条腿，行动不方便，子君四十多岁就提前退休在家照顾他们。
经济上子君不愁。公公有退休金，老公工资也不少，加上女儿的支援，近几年他们在居住的城市购置了两套新房子，一处公婆住，一处就是现在住的地方，还有原来单位的一套在出租。
生活上经济没有压力，子君合理安排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本来人老了也花不了多少钱，还不如每天吃药的钱多。
第一个外孙女儿Anni出生时，女儿女婿两个都忙，自己和亲家轮流去照顾孩子每家半年。轮到亲家去，亲家母在家做饭收拾家务，而亲家公带孩子，他自己能说会唱，小Anni快乐地成长着。
轮到自己时，只能一个人去，老公要在家照顾两个老人。老公庆祥请了个保姆白天照顾老人、做做饭、带出门晒晒太阳。下班后，他再过去，收拾收拾卫生，洗洗衣服等等，周末有时间就带两人出去活动，过得无忧也繁忙。
记得前年过年的时候，女儿一家还有亲家老两口来一起过年。可乐坏了小Anni，走亲访友都要跟着，什么也好奇，收到了好多的红包，过着和在米国不同的年。
记得当时婆婆指导自己拜祭祖先，在大街上烧了纸钱。除夕年夜饭在饭店吃的，还有自己的父母、哥嫂孩子们等，比女儿结婚回来那次人还全，还要热闹。
四世同堂的两个老人满面红光，穿着孩子们买的新衣，看着满屋的人，看着跑动玩耍的孩子，高兴地说，这才像过年呢。
女儿女婿当时说早晚要回中国的。公公婆婆很长时间还念叨着宝贝孙女什么时候再回来，毕竟他们的年龄不饶人呢，都已是80多岁了，古时称为“杖朝之年”，身体还都不好，活着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Anni五岁多时第二个外孙女也就是Lucky出生了，两个孩子有个伴儿，是子君在那里看着出生的，孩子可爱精致的样子，像个小天使。那时疫情还没那么紧张。
医院里条件好，孩子出生不久去洗澡、喂奶，专业有序，女儿燕菲三天出了院，孩子很健康，安静地吃了睡，睡了吃，很是知道心疼妈妈和姥姥。
女婿懂事，工作之余会帮着带孩子做家务，子君面对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也还累得够呛，几个月瘦了十多斤，血压也一直高。老公从国内给自己寄去了不少药，有些药那里买不到。
女儿燕菲倒不娇气，年轻恢复得不错，三个月就去上班了。本想着半年到了亲家两口去，自己就可以回国了，人总是精神有限，还挂着老公呢。
屋漏偏遇下雨，女婿的父亲得了脑血栓住院，虽然脱离了危险期却不能去看孩子了。亲家母在家照顾也不能去，自身难保的时候哪还有精力去支援孩子啊。
女婿无法回家也急得不行，两个人计划着在合适的时候还是回国工作，至少可以离父母近一些。子君只得又申请了三个月延期，再长就不允许了，她心里也总想着要回家，像有根线拉着自己一般。
燕菲看着日益憔悴的母亲，心疼不已，想想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但是为了给他们和自己的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再努力几年吧。丈夫正在进行学校的一个大项目，关键时期放不下，父亲有病都不能回去，只能辛苦母亲了。
孩子怎么办？好在Anni申请芝加哥大学的小学通过了，过段时间可以去上学，爸爸上下班可以接送着，可是小Lucky呢？还不到一岁！
商量到最后，让姥姥先带回中国吧，孩子本来喂奶粉姥姥一直带着，可以离开妈妈。
女儿燕菲开始给子君抢回国的机票，真的是抢票啊，那么多人想回家。有段时间飞机还停飞了，每天只有望天而叹。
那段日子，真是煎熬，子君觉得天仿佛要塌了，归家的路变得遥远，每晚失眠，还梦到父亲，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父亲生病住院，哥嫂没告诉自己。
终于抢到票，芝加哥飞北京，要连续飞十多个小时，虽然子君已飞过多次，但这次不同，因为带着小Lucky，旅程不知如何。
东西准备好只待登机。进机场时子君把Lucky放在专用包里抱在前面，女儿女婿含泪送行，小Lucky倒不知发生了什么，安安静静，时而睡时而醒，子君两手拉着两个大旅行箱，一个箱子里全是孩子的用品。检查、等候、登机，倒相安无事。
飞机上也还好，喝奶粉、换尿裤、睡觉、玩耍，对Lucky来说没什么两样，跟着姥姥习惯了，没有闹着找妈妈，孩子给了她安慰。
子君睡不着觉，归家的心一直悬着，飞机飞行中不时地看着窗外，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暗，一会儿看到太阳，一会儿又看到月亮，十多个小时仿佛过了几天。
终于到了北京，在芝加哥上飞机时是早上，到了北京还是早上，下飞机时天蓝蓝的阳光明媚，虽然一直戴着口罩，却闻到空气都是甜的，子君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些。
按规定国外归来需要北京隔离14天，下飞机后子君被专门的大巴车送到了指定的酒店里，取样做核酸检查，进入独立单间，人累跨，然而还有个小小人儿依赖着她，她不能完全放松休息。
也许是落到了祖国的大地上，子君心里稍稍安静了不少，核检没问题，松一口气，电话告诉老公和女儿，到中国了，目前安全。
接着需要倒时差，每天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昏天昏地的感觉，晴天还好，有太阳可以看到蓝天，看到酒店窗外的路上人流。阴天时只能看手机时间来提醒自己是什么时候，当然也可以看到城市的繁华灯光，子君没有心情欣赏。
她订好手机时间四-五个小时给小Lucky换尿片、喂奶，订好时间和孩子玩耍，孩子不闹不吵，偶尔在床上翻滚着玩，或摆弄带来的玩具，两个人默契般过着每一天，归家的路倒不孤单。
燕菲知道母亲在北京下了飞机，核检没事儿，心里也落了地，国家目前还是比较安全的，又给父亲和爷爷奶奶打了电话，听到他们都好好的，自己才有好心情工作、生活，随着年龄增加，心里多了牵挂。
隔离的时间里子君常和女儿女婿、老公进行视频交流，看小Lucky怎么玩儿，告诉他们自己每天的生活，让他们放心，有苦别人也解决不了，只能自己面对。
其实非常感谢工作人员的不厌其烦，是他们给了自己温暖和支持，每天的采买各种用品，还包括孩子的奶粉、米粉、止尿裤等，都有人送来，每日的三餐也有人送到门口，还要天天测体温。
Anni已进入了芝加哥大学的小学，由爸爸接送，视频上 Anni小大人似的和妹妹聊天，和姥姥讲着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
妹妹Lucky还不会说话，对着镜头看着爸爸妈妈和姐姐，伊伊呀呀、哼哼哈哈不知在说什么。手机让世界变得不遥远，天涯咫尺，只是触摸起来不够温暖。
半月后子君和Lucky 被接回居住的城市，又在酒店进行了7天的隔离，终于回到离开许久的家。子君泪目，老公白头发又多了。
因为公公的病需要时不时去医院，老公庆祥也提前退休在家，体检时查出了糖尿病，也成了吃药常客，还要配合饮食治疗，好像一下子老了。
庆祥看到孩子很高兴，之前在手机上看着总和亲自抱着不一样。小小的模样像极了女儿燕菲小时候，他仿佛又看到那个自己的小宝贝！家里多了个小精灵，给生活带来些许生气。
有了孩子多了忙碌却也多了欢乐，特别是老姥姥和老姥爷，久违的笑容又爬上满是皱纹的脸，生活因为有孩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小Lucky精力充沛，歪歪扭扭扶着沙发一次次站起来走路，倒了也不哭，又起来走，很快就满屋子跑了。
生活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子君的父亲又病倒住了院！庆祥看着孩子照顾着老人，子君抽空去医院尽孝陪伴父亲。过年父亲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心情会传染一般，家有病人的年哪还有喜庆。
吃完年夜饭的时候晚上9点多，收到了女儿女婿的视频电话，告诉奶奶他们正在联系上海的高校，合适了就回来，这是公公婆婆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一年中变故太多了，子君的父亲终于没有扛过去，在子君照顾几个月后离开了，来不及悲伤，公公心脏不好做了搭桥手术，好在手术很成功。此时疫情在全球肆虐着，国内相对安全，一家人都担忧着燕菲她们的安危，生命仿佛是那么脆弱无力。
只有小小的Lucky学会了走路、说话，一会儿从这屋跑到那屋，一会儿爬上沙发，一会儿又从沙发滑到地上，不断听到清脆的童音从这里又飞到了那边，子君跟着、赶着、应着、追着，怕她摔伤。
子君和庆祥忙着老的也要顾着小的，还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婆婆在轮椅上，想念她从小看大的孙女燕菲，天天祈祷着孙女在外要好好的。
子君安慰自己和老公，一切会好起来的。她每天按时吃着降压药，庆祥的身体一直受着糖尿病的困扰，多亏子君每天给他做着饮食调节。
生活不以人的情况而停歇，也不会以人的状态而加速。
Lucky无忧无虑地，快速地成长着，学会了叫姥姥、姥爷，知道了手机里有个爸爸、妈妈和姐姐，也会叫视频中的奶奶、爷爷，一岁半时开始送去上托育园，那里每个老师看三个孩子，每天按孩子年龄调节营养饮食，还会根据孩子状态安排不同的游戏。
Lucky每天都会高高兴兴地去，高高兴兴地回来。每次回家都兴奋地和姥姥说不停，今天又吃了什么，最喜欢刘老师，老师又和她玩拼图啦等等，还学着跳舞、跟随音乐唱歌。
女儿燕菲常从网上给Lucky选购各种玩具，各种食品，网络真是好东西，里边还有爸爸、妈妈和姐姐，Lucky好像并不缺少关爱，身边有疼爱她的姥姥、姥爷、老姥姥、老姥爷，她也是他们的开心果，是他们生活中的光。
她理解力强、喜欢表达、学习东西快，她比同龄的孩子智力水平高，是因为爸妈的基因比较强还是离开爸妈在外的求生欲强？总之子君很欣慰，女儿女婿常在视频中与 Lucky互动，对孩子的成长感到满意。
他们归国的事情有点门目了，子君终于感觉他们的归家之路近了。
"姥姥，姥姥，看我跳舞！"Lucky 扭着小小的身子，仰着头叫着子君，子君回到现实中，"Lucky跳得真棒！"
她贴上买来的窗花，歪头看正不正，进门处贴了张福字，多少有点年的味道。庆祥正在厨房里做饭，香味不断飘出来，生活中的美好每天不断。
子君想着从小女儿学习好，渐渐长成别人家的孩子，考入浙大，又远走高飞成为自己的骄傲，现在自己年纪老了却又想孩子在身边多好，哪能什么都自己合适啊？他们正是干事业的最好时候，自己和老公能帮就帮吧。
虽然慢慢衰老，但生活并不困难，比周围不少人条件好多了，同时能够看到孩子成长的希望，生活总是在一天天向前，只要一家人的心相伴在一起就是温暖的！
眼看几天就要过年了，零星可以听到鞭炮声，拿出给Lucky买的漂亮新衣服晾一晾，近日来天气晴朗，气温回暖，枝头开始冒出绿意，转过年就要立春，冬天总会过去，春天已经不远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