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安全感的有的没的


今天读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见上图),很多读者被图中这样松弛的家庭关系感动坏了,纷纷在评论区晒出了自己小时候犯了小错挨打挨骂的痛苦记忆,并表示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受这种苦了。


如果说我们时不时地“无能狂怒”是因为担心事情失控,让自己变得不再有掌控力,那么接下来我们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事情失控,尤其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一个小孩摔碎了一个碗,或者在学校里因为打牌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到底是什么让父母在公开场合喋喋不休几个小时的?说实在的,他们不会累吗?显然,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完全理智的,坏事发生了,我们并不会第一时间去寻找解决和补救方案,反而站在那里,互相指责,推卸责任,希望对方为这件事负全责,并且内心暗戳戳地恳求对方不要指责自己。


评论区有人讲了个小故事:“有一次,我记错了时间导致和男友一起误了车,但是他没有生气还安慰了我,我并没有觉得好一点,恰恰相反,我非常难过非常愧疚,满心愤怒,一直都开心不起来”。这里可以看出来一个人是如何被驯养成受虐狂的。大脑根据以往的经验,对不同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有个预判,当坏事发生的时候,这位姑娘的防御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做好了接受指责的准备,然而,对方采取的平和态度是饱受虐待的她从未遇见过的,大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超出预判的人或事不在它的掌控范围内,这同样是一种失控,同时,已经被调动起来的情绪没有被发泄出去,反而会有一种非常憋屈的感觉。这是非常可怜的。如果没有人来指责她羞辱她,她只能自己指责自己,埋怨自己,甚至生那个根本不生气的同伴的气,让事情的发展回到自己熟悉的情况,重新获得虚假的掌控力,从而让尖叫的大脑冷静下来。我们的行为远比我们的言语更快更准确更淋漓尽致地展示了“我是谁”。当我们开始分析自己的行为和思维过程的时候,就开始重新认识自己了。回到刚才那个例子,如果这位姑娘的男友在坏事发生后不断指责她,两人吵了一路,她的大脑反而会觉得没什么不对。那是她之前一直过着的生活,熟悉到甚至不需要去思考为什么,也不需要去思考是不是还有别的更好的处理方式。这看起来关乎着受虐狂如何遇到虐待狂的故事。实际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处理亲密关系的时候总是一次次掉进同样的坑里,那些从未被虐待狂父母折磨过的孩子,他们就是更容易发现虐待狂们的荒谬和软弱的一面,从而更容易摆脱不健康的亲密关系,而饱受折磨的人总是更容易和虐待他们的人发展关系,即使他们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错误也更难摆脱这种关系。这就是安全感的由来之一,一个更熟悉的场景,一段更熟悉的关系,一个更像我们父母的人,不管它们是好是坏,我们总倾向于赖在那些熟悉的东西里不出来。到了这里,我们可以说,所谓的“安全感”那种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错觉,我们不能完全相信大脑对于“安全”的判断。


几天之前看到了大家关于“情绪稳定”的讨论,也很有意思,有人指出,当权力不平等的时候,“情绪稳定”根本不能作为一个优点拿来称赞,为什么呢,因为当一方完全依赖另一方,而另一方某种程度上掌握着一方的生杀予夺的大权的时候,下对上就只能恭恭敬敬,服服帖帖。在公司里,下属对上司总是“情绪稳定”的;在学校里,学生对老师总是“情绪稳定”的;在家里,孩子对父母总是“情绪稳定”的。而当上能完全控制下的时候,它也必然是“情绪稳定”的,下作为上的一部分自我而存在。我不可能和我的胳膊吵起来,我默认它是没有自我的“物”,全然从属于我。很显然,这种时候的“情绪稳定”依然是某种假象。如果一个人没有被置身于某种失控的环境中,我们也不能相信任何关于他是否“情绪稳定”的判断。因此,在关于图中那一家人的下面的评论区中,马上就有大量的人指出,这家人肯定非常有钱,接着又有人补充,这家人不仅有钱,时间也是很充裕的。在这个问题中,如果这家人在意外来临之际表现得如此镇定仅仅是因为有钱有闲,那么,这个问题就非常简单,可以不用讨论了,为何大家还是积极参与到讨论之中来呢?在讨论区已经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我的亲戚家境贫穷,但是他们一家人从来都情绪稳定,快乐又宽容,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这位穷亲戚真的情绪稳定,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讨论钱权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们的精神状态。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安全感”是大脑对于我们当下状态的一种判断,所以我们可以说,并不是要在一个客观上“安全”的环境中我们才能得到“安全感”,同理,即使我们置身于一个在外人看来绝对“安全”的环境中,只要大脑告诉我们“不安全”,我们还是会被焦虑和抑郁所折磨,惶惶不可终日。这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你眼中的“穷亲戚”并不一定觉得贫穷羞耻可悲,他甚至可以认为清贫的自己很高尚,从而获得大量精神上的愉悦,这样的“安全感”并不是虚假的,而是实实在在的。


显而易见,快活宽容情绪稳定的一家人在中国社会中并不常见,要做到这一点,除了物质上的财力物力,在精神上,不仅需要全家人的共同努力,也需要得到大量的社会支持(这里指小范围的社会,比如家族或村庄)。即使在有钱有权的阶层中,大家也常常是紧绷的,焦躁不安的,而且这种不安很难随着收入的提高而减少。在全国范围来看,到底多少钱才算“有钱”并没有个准数,大家对此的标准也是疑疑惑惑,不确定的东西当然不能带来安稳的感觉。现在回到第二段我们提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事情失控,尤其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承认,原生家庭就是要背这口锅,这种谨小慎微,从紧绷到发狂只有一线之隔的思维模式就是原生家庭造成的。不被认可的缺乏成就感的母亲,酗酒赌博极度自恋或者全然回避的父亲,再加上重要的时代因素,造成了创伤的代际传递。这也造成了某种情绪上的剪刀差,有安全感的父母养育出有安全感的孩子,有安全感的孩子长大后会结交有安全感的朋友,形成一个情绪上相对松弛的小圈子,而剩下的那部分虐待狂和受虐狂互相伤害,在深渊中越陷越深。聊到了这里,我们已经意识到精神状态和思维模式是在童年时期被塑造的,那么显然,成年之后更有力量的我们一定有办法重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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