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个迷惘的日子

我划拉着手机屏幕,痛恨这不能摆脱的黏性,痛恨拿着手机的我自己,好像这个怪兽吞吐着粘液将我包裹起来,胃里泛着一阵阵的恶心,可是我不能放下它,不能,我打开微信,并没有谁在牵挂我,我关上微信,又觉得应该打开什么看看,于是选择打开微信,啊,该死,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与刚才的景致并无两样,这次我要清醒一点,我要去往别处,去往手机中的另一个软件,哪怕是不断推送着那些刻意讨好我的信息,以及那狡猾的揣测,再一次像粘液一般恶心着我,可是 我的手指畅游于其间,我的眼睛掉进了那方小小的魔境,听说以后的科技还会让它变得更加诱惑迷人,我想抱怨些什么,我的牢骚塞满了胸口噎在喉咙里,比那怪兽的粘液还要更加令人作呕。我每天在这作呕的感觉里浮浮沉沉,即使在外界看来,我只是一个拿着手机,摆着一副无所事事并且悠然自得的,呃,孤单而快乐的家伙,不,把快乐删除吧,因为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即使迎上了谁的笑脸,也不能触动它的社交反应。假使将每一个投以笑脸的人的脸比作乒乓球的话,都会被这张球拍似的脸拍回去,弹回笑脸人的脸上时,每个人的反应没什么大不同,都是一种微小的窘迫,像是把掉在地上的粉红内裤重新揣进口袋里,虽然这么比喻不太恰当,但是我乐意啊,反正,你指望一个废柴还能给你怎样怡人的艺术快慰呢!

从前,我在手机里珍藏了几个远方的朋友,与她们维持了六年多的友谊,这我要感谢高考,将一堆本不相干的,但是又颇有些类似的人拽进同一个地方,不得不相互认看,因着有缘 千里来相会的耸人听闻的理由,珍惜起那压根儿不存在的所谓的相似,也因为坚信我们彼此之间拥有那压根儿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有了这六年的情谊,这情谊,在今年戛然而止,看似是这样的。出乎意料的结果里,有好几个出乎意料的点,比如,我没有很伤怀,比如,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理由,比如,竟然是这么“轰”的一下子,我就不再做什么梦了。

这“轰”的一下子,也将过去那个我,震作齑粉。以前不管是哪一方面,我都渴望投入,哪怕粉身碎骨。如今,我俨然已是粉了。

在我打开的网页内,不是最新奇的玩乐方式或者娱乐八卦,便是那处处的鸡血样亢奋的词句,政治啊民生啊,我格局不够不敢置喙。如果只看网络世界,那么,这世界上大概只有那么两类生活方式 ,一是逗我笑骂的东西太多了,我太自由随性了,二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努力奋斗,眼里都闪烁着因鸡血和金钱而放射出的执着拼搏的光。我被他们的随性和精芒的光,吓到不敢下床,只能任由手机的粘液黏住我恶心我,然后仿佛看到所有的年轻人从我身旁呼啸着疾驰向前,要么还有一群人,恶心着别人也恶心的自己,他们有种种好听而恰如其分的名字,比如“键盘侠”、“杠精”。还有人像是色迷了心窍晕头转向的傻狗,什么都要扯进生殖器里去,大概那是他们的老巢。一边的人们大喊着焦虑,好像有一百年也不够奔忙,一边的人,别人弄不清楚他们究竟要干些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所有的一切好像变得特别清晰,又好像特别不着调。我想不起我在九年义务教育里究竟学到些什么,按说不是白丁,就有机会是个文化人,现在终于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考试,却发现脑壳子空的像块天然的响石,里面滚着一块“我有文化”的石头,晃得丁零当啷响。我看到那么多年轻人焦虑着呼啸而去,听说他们熬着夜加着班,我由衷佩服他们钢铁一样的身体。我是打小身体素质差的那一类人,不能像他们一样体会呼啸疾驰的奔忙,我尝试过,结果现在因为疾病,自视废柴一般。所以,在这迷惘的日子里,我就是那响石的脑袋废柴的身,同时还是不能再成形的齑粉,颓然不安。

因为这响石脑袋不停地“叮当”响,我想多扔几本书进去,却发现那里面如深渊一般,扔进的书本连落地声都听不到,我慌乱了,开始加把劲费了劲儿地往里又扔几本,还是没有什么效果,我想起了那怪兽粘液的滋味,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前往那里自投罗网,我看到了聒噪不安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杠精,接着,又看了那些呼啸着疾驰而过的年轻人,看到他们划拉出这样一类的标题:

“二十岁必读的100本书”、

“30岁之前一定要懂得道理”、

“如何开始一段恋情”、

“怎样知道你的上司在想什么”、

“再不奋斗你就完了”以及

“嘿,小傻子,你的朋友已经有房有车情人成群名牌傍身走上人生巅峰,而你怎么还是灰头土脸?”,

于是我看到一群人就坐在这些标题门框上嚎啕大哭,其情其景,仿佛一群丧家犬。他们分明前一秒还在呼啸疾驰。我也坐在里面哭,可是我比他们还惨,我只是趁着人家坐下来哭的档儿才能和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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