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女儿念初中时,有一天放学回来,坐在我的对面,像往常一样边吃饭边和我喋喋不休着她的学校轶事。
英语课上,老师出了一道题,是让孩子们在诸如kind,patient,good-looking,wise,healthy等十几个词汇里选择四个他们最希望自己家长成为的样子,四十几个孩子竟然不约而同地第一个就选择了“健康”。
我听了,真的要流出眼泪来。全班的孩子都能如出一辙地做出这一选择,那种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述说。
其实,当他们提心吊胆地拿着不佳的考试成绩回家时,他们是多么希望父母能温柔而关爱地拥抱他们;当他们偶尔犯下错误自知理亏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希望父母能耐心而平静地对待他们;当他们不愿练琴不愿补课不愿反反复复着无谓的习题时,他们是多么希望父母能理性而充满智慧地帮他们打开另一扇窗……
然而,在面临众多的选择时,他们依然挑选了“健康”作为最好的愿望和祝福送给了父母。据女儿说,当时英语老师也很感动,用了一个good children来赞赏他们,我想那个老师也一定觉得这一个词怎生能做出完美的评价。
原本在教育孩子上很自诩的我,当时面对孩子这样的心境,心底竟也生出隐隐的惭愧来。
收拾碗筷时,我想,如果我在她这个年纪,老师出了这样一道题目,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我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根本就不会出这样一道在当时看来一点意义都没有的题目。
前不久,初中同学聚会,有的竟然已经近二十年未见,但儿时的记忆和同窗的情谊竟然能把这近二十年的时间距离冲刷得几乎荡然无存。
我们吃啊,喝啊,聊啊,兴奋啊!最大的感慨就是那时候的我们、老师、父母就是那个人云亦云、物质与精神均极度困乏的时代的产物,没有心理空间,没有爱的享受,没有灵动的思想,没有交流的平台,而我们就在父母与老师划好的框架内或循规蹈矩地做个“好孩子”,或挣扎无助地被批为“坏孩子”,然后带着我们的标签一点一点地成长,一点一点地成熟,在成人之后在时代的变迁与冲激下也成为人之父母,把自己成长中的了悟献给孩子,也把童年残留的痕迹留给孩子……
我那时在班里任团支书,有个同学说那时班里有个班级日记,让我和两个班长负责记上不守纪律的学生。我有些心虚地问,我记你没?没。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真的没记。
一个女同学替我申张正义,说那时候我记得比较少。但我还是有些心虚。这种心虚来源已久,从我逐渐在成长中逐渐了解了为人的一些浅薄道理,就一直在反思自己从小当班干部,因为心里只知道好孩子就是听老师听父母的话,是不是为着做老师的傀儡而伤害了我的很多同学呢?
我在酒桌上勇敢地站了起来,面对一桌的同学坦言“我当时是班干部,那时候小,不懂事,只知道听老师的话,有可能做了一些对不起同学们的事,今天向大家道个歉,大家多多谅解。这杯我喝了,大家随意。”
除了一个男同学发了一声感慨,没有其它的声音,但大家都站起来一饮而尽,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全心地接受了我的真诚,我多年纠结于此的这点心病也就此了结。
女儿当时也是团支书,但我知道她已经完全摒弃了我的愚腐,能智慧而负责地处理一些问题了。
初一时,她是语文学习班长,每天收作业的时候也要按老师的要求记下没交作业的同学的名字。
一天,有个家长来电话直接找她,我和老公听到她说:“阿姨,当时我记完,后来她补交,我就给划下去了,可能不是很清晰,老师看错了。你让她不用写了,明天我和老师解释。”
之后问过得知,因为老师的误解要罚写这个同学,那个家长只是为了解自己孩子的真实情况才打给女儿的。
女儿为此能直接向同学的家长解释道歉,并能勇敢地自己做出决定让这个孩子不用写罚写的作业,在我看来,在这个年纪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呀!
最有意思的是,班主任老师去美国二十来天期间,老师又布置了包括女儿在内的几个班干部记表现不好的同学。在老师回来的前一晚,女儿和几个孩子就研究这个任务的完成情况及如何面对老师。
我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就简单问了问。 “要是记了,同学们会不会记恨你们呀?”“不能。妈妈,你不知道,他们男生当值日班长时有时也会记自己。比如HBH,他有一次就这样写:英语课上有个别同学课堂纪律不好,比较活跃,比如我,LXQ,……”
这就是这一代的孩子呀,聪明,善良,智慧,而且敢于担当。谁能说他们长大之后,会不如我们呢?又因为有着这样的孩子,我要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