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列宁格勒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

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你回到这里，快点儿吞下

列宁格勒河边路灯的鱼肝油。

你认出十二月短暂的白昼：

蛋黄搅入那不详的沥青。

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彼得堡，我还有那些地址

我可以召回死者的声音。

我住在后楼梯，被拽响的门铃

敲打我的太阳穴。

我整夜等待可爱的客人，

门链像镣铐哐当作响。

1930年12月，列宁格勒

作者/【俄】曼德尔施塔姆

译者/ 北岛

北岛从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中头一回听说曼德尔施塔姆(Mandelstam)，我从朋友的QQ签名第一次遇见，差别不大，都是道听途说。在《时间的玫瑰》中，北岛详细地比较了几个译本，并介绍了曼德尔施塔姆的一生，这里不再赘述。

仍有一些可书写之处。“你有我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这是属于一个城市之人的“名字”。我想到《青春咖啡馆》里巴黎的电话簿，是的，电话簿，我们很难想象所有存在、逝去、失踪的人们躺在一条一条的数字中，那是一些“固定点”。固定点，最卑微的“代码”，但是独一无二。我还不想死，故乡的主人，我还拥有那些感受、语词和美妙的诗，它们留下了一些痕迹，可是它们取代不了我的存在，活生生的存在。

你吞下过列宁格勒河边路灯的鱼肝油吗？没有，亦未曾到达寒风凛冽的海参崴，虽然那里已不再拥有前苏联的痕迹。你没有遇到过历史，是的，过去的都过去，然而我们遇到了一位真正的诗人，所以会反复吟诵并且掉眼泪——

“他不是在桌子上写诗，而是在莫斯科或列宁格勒的大街上，在草原上，在克里米亚、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的群山中写。”

“我泪水涔涔，却不是为了个人的不幸。”

推荐人 / 云移

学校 / 华东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