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家去参加一个白事。寨上的白事,我们都必须去帮忙。
走进家门,看到一个人,穿着邋遢的躺在床上,旁边围着一群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有些人认识,有些人不认识,他们的表情,有的看似很凝重,头低着;有的在笑着聊天、打闹,有的在掉眼泪。
我挤进人群,想看下死者是谁。看清脸了,怎么那么熟悉?不对,何止是熟悉,是……
挖槽,我TM死了?我死了!
头好晕,我的身体都是飘着的。
2
一道光闪过,我的意识被拉到一个奇怪的空间,那里全是关于我人生过往的片段:
小时候在妈妈怀里打闹,二姐在煤油灯下砍猪菜,爸爸在老房子前乘凉,翘着二郎腿,抽水烟,我躺在晒楼上,看月亮。
读书时坐在班花的后桌,把玩她的辫子,被老师戒尺打手板心;跟同学打架,我冲在前面,二哥跟在旁边;偷老师种的菜,被罚去帮她挑水浇菜。
暑假打工,坐装矿的斗车下矿洞,下到半坡时,斗车脱轨,几架车的人被一起压在车下,周围只有黑暗。
长大后谈恋爱,女朋友去军校探望,夜晚翻围墙出学校,感觉平时训练的战术有了用处。围墙好高,顶上还有尖尖的刺。
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心快融化了。
再后来,就只有忙忙忙了,各种事一个接一个的到来,一直处理不完,一直停不下来……
这就是我的一生?
3
画面突转,回到现实。
我已躺到棺材里,换了寿衣。
父母在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声绝望;
爱人在哭,哭得没了眼泪,眼神呆滞,从没见过的哀伤;
儿子在哭,叫着爸爸,摇着我的肩膀;
女儿在哭,抱着妈妈,小手无处安放……
哭声让我的头快炸了,心乱如麻。我想去安慰他们,但我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见。我急得大叫大喊,声嘶力竭,却没有丝毫作用。
落寞的我,失落的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一番捶胸顿足之后,我渐渐安静下来,死亡这件事,已成定局,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可是,我还有太多的不甘,都还没怎么好好活呢,怎么就死了?
人总是这样啊!
4
TMD,活着的时候竟然有空去跟那些无知的人计较,跟那些心毒的人讲良心,跟那些讨厌的人闹不愉快……
那些人都谁啊,凭什么要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纠缠不清、没有结果的烂事烂人身上?大可以用这些时间,做自己想做、值得做的事,何不快哉?
太傻太傻太傻!
5
我去,我怎么还会去纠缠那些不在乎我的人、我无法控制的事?
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你,为何还要去到处打听,想尽办法,热脸贴人冷屁股?
那些你根本无法左右的事,即使想再多,祈祷得再虔诚,又有多少用呢?何不活得轻松洒脱一点——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天意?!
犯贱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理性,早就该好好问问自己,这一切到底值得吗?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不爽。
太贱太贱太贱!
6
唉,跟我结婚那么久,从来没给妻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
手上戴着的一个廉价银手镯,她从来都没舍得摘下;无名指的银戒,也是结婚五年后才帮她买的,那时她想要一颗金的,我嫌贵,没有买给她。
其实,钱花了可以再挣,这一生,有什么事比让孩他妈感觉自己被爱、被宠、被需要更重要?有什么幸福比让伴你一生的爱人开心、幸福更令人幸福呢?
但为什么,我之前只会给她失望、生气和伤心?
太蠢太蠢太蠢!
7
真是的,都活到老了,却还一点事都不懂,做事从来不曾让父母顺心放心安心。
从小要跟父母对抗,定好的亲事不从,要读书,要飞到外面世界;
竭尽全力支持着读完高中,入了军营,考上军校,成为干部,却要返回地方,说什么不愿过一眼看到头的日子,要出来寻找想要的人生;
回到地方,好好的政府工作不要,要回老家山沟沟当回农民,搞起种养;
种养做不到一年,孩子才刚刚满月,就一趟赶往深圳,说什么要先见见世面;
深圳的日子,跟对了老板,做对了事情,但做着的青少年素养培训,越来越让自己意识到,父亲的陪伴对孩子的重要。忍受不住对孩子的思念和对父母的挂牵,一家伙又返回了小县城;
后来,再次创业,与人合伙、自己单干、与另外的人合伙、又退出单干,一直在开疆辟土,一直在忙忙碌碌,却总是帮别人打好江山,然后拱手让出,给别人享受。而自己,越过越穷困,越过越潦倒,越过越没了斗志和激情。
8
如今,从部队出来时想要找寻的生活,曾经接近过,但又失去了,未来怎样,还在前方……
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死了,正躺在棺材里。
啊……我竟然是累死的!
之前东尝尝西试试,没定下心来,好好找准一个细分领域,深入专研学习,没有打造出自己的核心技能,到了一大把年纪,迫于生计,一边要提升自己,一边要养家糊口,一路跌跌撞撞、手忙脚乱、苦不堪言。
9
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死就死吧,让我好好躺一下……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还会不会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生?
可是,谁的人生不是仅有一次呢?
10
床边的闹铃响起,还好,只是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我长舒一口气。
好好活吧,珍惜眼前人,放下执念,放过自己;
选定细分领域,深耕死磕,成为行家;
让自己变得更好,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
别等死前才想清楚,到那时,只有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