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

       每周我都能看到他在小区里转悠。

        他的脑袋圆圆的,从前额开始,一直到后脑勺都是秃的,只有脑后有一圈疏疏的头发。脸是灰白的,上眼皮耷拉下来,几乎看不到睫毛,不知是掉光了还是被遮住了。他的牙齿东倒西歪,有几颗黄中带黑,一说话时便会露出来。

       他穿的衣服似乎一直都是那样:一件青黑色的长掛,一条青黑色的长裤,连鞋子也是青黑色的。他总是扛一根磨得发亮的鸡蛋粗的长竹竿,上面挑着一个旧塑料编织袋,里面鼓鼓的,估计装了很多旧纸箱和塑料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的背已经驼了,我猜是垃圾袋把他的背压弯了。

       我通常只在小区里见到他,他总是在小区里转来转去。有时是在早上碰到他,有时是在傍晚。他总是伸长脖子,查看每一个路口的垃圾桶,翻捡纸箱、塑料瓶或是其它什么“宝贝”。有时我也会在晚上碰到他,他会住在哪里?

      我们的小区在大学校园里,疫情时,校园严禁校外人员进来。那段时间,我在小区里一直没有见到他。直到有一回,我和妈妈外出,在学校围墙外的人行道上远远地望见了他,便知道他的家不在学校内。我觉得他可能没有家。

        他很奇怪。他总是对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热情地搭讪,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不管是叔叔还是阿姨。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在一条小路上碰上了他。他很高兴地对我说了一堆话,叽里咕噜,我大致听出了“这么早就放学了?”我回了一句。他一下更亢奋了,嘴里又吐出一大堆呜哩哇啦的话来,我很快就听不懂了,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听不懂”,就快步跑掉了。妈妈说,她经常看见他兴奋地、热情地对人说话,但没有一个人理他,人人都像没看见他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现在,老头还是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可我发现他的旧塑料编织袋不再是鼓鼓的了。有一次,我和妈妈出去丢纸箱,老头刚好站在路口,他像一个找到了丢失的橡皮的孩子一样跑着赶来。可就在老头几乎要拿到纸箱的瞬间,有个叔叔一个箭步赶上来,一把抢了过去。老头的脸涨得通红,一边朝那个叔叔伸过手去,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可那个叔叔却毫不在意。老头无奈地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扛着空空的袋子走了。

       我看着他竹竿上摇摆的空袋子,问妈妈:“他今天会有饭吃吗?”妈妈轻轻摇了摇头,说:“也许吧……”

 长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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