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的回忆

      那一年我十一岁。

        大舅为了生计而来内蒙打工,虽然很苦,但数十月也挣了一些钱。腊月二十几工地停工后,大舅在我家住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回四川。也许是不舍离别,母亲和大舅聊了一晚上,我也守在跟前听了一晚上。早上五点左右,母亲给大舅准备早饭,大舅在整理一个很大的蛇皮带提包,里面有妈妈给炒好的瓜子和缝好的七八双家做鞋。钻在被窝里,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也回四川!我速速穿起衣服下地洗脸梳头。刚担水回来的父亲奇怪地问我:“利利,这么早你起来干啥?”我嗫嚅地说:“我也想回四川。”这一说不要紧,家里的人都炸开锅了!首先反对的是爷爷奶奶,爷爷拉着脸,旱烟锅子在鞋底下重重地磕了两下生气地说:“甚?你想回四川?这么远,千乡百里的,女娃子家家你倒胆大!不能走!"奶奶拉着我的手说:“大孙女,眼看着过年了,你走了谁和奶奶包饺子呀?快不敢走了。"妈妈说:“你还小,回去不适应你姥姥那儿的气侯,再说你咋回来呢?″哥哥和妹妹钻在被窝里观察着事情的动态,偶尔说句风凉话。我一看这形势,父亲成了我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泪眼婆娑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父亲,父亲为难地说:“你真的想回你姥姥家?″我一听父亲这话,有门!我顺势边哭边说:“嗯,我的伙伴们经常去她姥姥家,说她姥姥给她做好吃的,我长这么大连我姥姥的面都没见过,我也想体会一下被姥姥疼的滋味,你们就连我这么个要求也不能满足吗?″父亲苦笑了一下说:“噢,想回回哇!"我破涕为笑,赶紧收拾衣服,准备和大舅出发。这时,所有人把矛头指向了父亲,耳边全是责怪声,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娃娃说得也对,就让她跟她大舅回去吧!"有了父亲这把令箭,我更是“肆无忌惮"地收拾着我的衣物,回四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大舅背着铺盖卷,父亲提着沉甸甸的大蛇皮带子,我背着我的黄帆布书包,步行十五里来到了喇嘛湾镇上。父亲给我买了一双袜子,边往我的书包里装边说:“回了你姥姥那儿要听话,记得给我们写信。""嗯、嗯知道了。"我一边着急地等待班车,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父亲。父亲也没再说什么,站在公路边等着班车的到来。车终于来了,车门刚一打开,我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车,父亲和大舅在往后备箱里放东西,等大舅上了车,车门“哐啷″一声关上了,车子开始启动了,我坐在车窗边与父亲挥手告别,只见父亲的手在半空挥舞着,寒风卷起了他的衣襟,车子越走越远,父亲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拐弯的瞬间,父亲还站在那里,手还在半空。我忽然意识到,我会离父亲越来越远,这一走不知多会儿能回来!车子在飞快地前行,路两边光秃秃的树木被很快地抛在后面!我几次想喊住司机叔叔让他停车,告诉他我要下车,但是我又在想:自己一早上哭着闹着要走,现在又要中途下车,回去还不被人们嘲笑?我只好打消了下车的念头,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涌出来便不可阻挡。我打开我的黄帆布书包,掏出了妈妈的绿头巾,两手捧着捂在了脸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多么熟悉的妈妈的味道呀!这让我更加难过了,我索性不管不顾地抽噎了起来。本不想这样,一来怕大舅发现而笑活我,二来怕弄脏了妈妈的绿头巾,但当时的情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舅看见了,操着南北混杂的口音关切地问我:“小利,你怎么啦?”我骗大舅说肚子疼。在乘坐三天三夜的火车上,我哭了无数次,妈妈的绿头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路上我再也没有把它装进黄凡布书包。

        父亲在看到班车开走的一霎那,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他忽然发现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花褂褂刚才还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闺女不见了,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也许只有老天爷才知道。父亲哭了,他是多么后悔放话让我回四川,他多么希望班车能忽然倒回来,梳着羊角辫的女儿能向他奔来!父亲傻傻地等了许久,才没着没落地一路哭着回了家。

        那一年冬,我开启了我难忘的四川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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