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兰花又开了

放在家里阳台上角落里的兰花又开了。无意一瞅，绚烂一片，细心一嗅，一丝暗香，沁人心脾。

我已经冷落她很久了。好久没有这样认真仔细观察端详她了。十多年前我还在部队里穿军装时，她从无锡花卉市场悄悄来到我家，我就成了她的主人，她的生命全掌握在我的手里。那个时候，我一直把她当做捧在手心里的宝，松土施肥，阳光照耀，雨水滋润。后来渐渐地忙碌起来，特别是在北京南京出差跑那几年，她可遭了罪，没有好好地照顾她，甚至有了冷落和遗弃。她虽然不说话，也不去埋怨，而是像苏东坡，独自悠然地生活，坚强地挺过来了。春天来了，灿烂笑春风；夏天来了，绿叶如剑挺；像这样深秋到了，还能享受“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美妙；想必冬天来临，她也会带给我许多的惊喜和温暖。

元代艺术家倪题兰画诗写到：“兰生幽谷中，倒影还自照。无人做妍暖，春风发微笑。”我在想，眼前可爱的她，先前也曾是开在幽深山谷里一朵野花，没有名贵的身份，开始无人问津，没人喜欢，没人爱怜，没人欣赏，她倒影自照，独立自强，不以无人欣赏而不芳，照样自由自在地开放，她的灿烂微笑依然在春风里荡漾。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这花儿虽不会开口讲话，但她也是一个有意义的世界，一个圆满的宇宙。她并不觉得自己生在角落闭塞的地方，她也不觉得自己形象卑微，有所缺憾。她“并不觉得”，其实是无法觉得。人是有“法”觉得的，在人的“法眼”里，有热闹的集市，有宽敞的坦途，也有人迹罕至的乡野，人们给她们分出彼此，分出高下。人们眼中的花，有名贵的，有低下的，有万般宠爱的，有弃而不顾的，像山野中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人们常常以其卑微而不被人注意，更没有谁为此怜惜。

于是，才有了《红楼梦》里林黛玉的葬花词。人站在世界的对岸看世界，再给世界确定定义何在，这样的世界肯定是被你的知识、情感过滤掉的，不应该是真实的世界。人本来就是世界中的存在，不能总是在世界的对岸打量，回到生命的故园里，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好东西，你随朝阳而起，随白云而舞，共山花灿烂，以世界的眼光重新看世界，这个世界就好看了许多。

生命是一种权力，知识和秩序是人的创造，但不能成为霸凌的工具，人不能将世界的一切置于知识、欲念的统治之下，或者居高临下地“爱”她，抑或悲天悯人地“怜”她，再者，无情无义地小“觑”她。

看到这盆平台上靠墙处角落里的兰花花，花尖上一滴沁香的泪，晶莹透亮，迟迟不肯落下，我想起了杜甫的《春望》里的名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更加懂得了人对世界的宽容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