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梦(小说) (G)

                  十一

        这一节为重头戏,白家嫁女,芦家娶亲。展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江汉平原农村婚俗文化,颇有看头,请君慢品。

        婚俗文化中,重头戏之一在女家上演。

        出嫁这天,娘家人把早已备好的嫁妆摆在门前。大到衣柜、梳妆台,小到煤油灯、暖水瓶、痰盂。五颜六色的新被子,叠成条形,垒得高高的。杯、碗、碟都压着“囍”字,缝纫机、自行车上扎着大红花。70年代中期,江汉平原Ⅹ县的塑料花还比较出名,各种动物形状的塑料花瓶,擦上一束以假乱真的塑料花,也是陪嫁的标配。

        一般来说,嫁妆的多少,既显示着娘家人的经济实力,也体现着父母对女儿情感的厚薄。大婶们都爱围着嫁妆品头论足,感叹自个当初出嫁时那点可怜的家当,更加觉得当下的孩子们都是生活在蜜罐中;小女孩们也爱围着嫁妆看看稀奇,憧憬他日自个出嫁的场景,往往被身边的长辈几句善意的玩笑逗得面红耳赤;婆家人也可能根据嫁妆的多少,判断媳妇在娘家是否受到重视,以此来决定媳妇今后在家的地位。所以,即使光景再不好的乡亲,也会东挪西借、想方设法把嫁妆尽可能弄的拿得出手,不至于让女儿受委屈,一辈子记恨爹妈的偏心;不至于让村里人说三道四,暗地里责怪作父母的抠门;不至于让亲家看轻了门第,以后亏待了女儿。80—90年代后期,嫁妆的数量减少了,但质量上升了。几床漂亮的被套,几只样式新颖的皮箱,以及彩电、洗衣机、冰箱等常用电器,特别是镶嵌着一张数万元金额存单的相框,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女儿能够昂首挺胸、风风光光地走进婆家的大门。此是后话,暂时搁置不提。

        新娘子梳好头发出门时,大都由本家兄弟挽着胳膊送亲,送到左边村口,交给前来迎亲的婆家小姑手中,便不再相送。过去娶亲讲究“小手出、大手进”,“小手”指靠右边的路,“大手”指靠左边的路。而出嫁刚好相反,女方都是从左边走出自己的村子,所以即使要绕很远的路,也不能坏了规矩。另外当地还有个讲究,作为新娘子,只要跨出了自家门,就是告别了娘家,应该一直向前,奔向新的生活,所以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再多牵挂,都不能回头看,如果回头,就意味着婚后生活可能会一波三折。

        还有,送亲时父母不会跟着。可能是因为父女连心、母女情深,难免伤心难过、依依不舍、抱头痛哭,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婚事,增添了几分悲伤的气氛,显得不吉利。所以出门时,大多见到母亲满脸泪痕、强颜欢笑、含泪相送;父亲常常躲在人稀处,抽着烟抹着泪。乡亲们极重感情,新娘子出门时无论路过村里哪家门口,都会稍停一会,这家户主必会出门放一挂鞭炮,以示祝福。女儿出嫁第三天要回娘家,称之为“回门”,初为人妇的新娘在母亲陪同下,还得到村里挨家挨户送糖果或罐头表示答谢。

        时代在变,习俗也会跟随改变,女人们出嫁的风俗可能也会有所不同。但不管如何变,父母的牵挂之心、出嫁的难舍之情是不会改变的。昔日曾是家中宝,出嫁归来便成客,出嫁的这一天,永远是女人们一辈子难以忘却的记忆。

(以上资料,摘自《天门文艺》2020.08.26.谢威巜天门娶亲的风俗》,无法联系作者,雨中大树在此致谢,并恳请谅解。)

        婚俗文化中,高潮戏在男家。结婚日的前两天,男家房前屋后张灯结彩,喜庆气氛已是渲染出来。这一天名曰:上头日。男家特别请了“鞭亲家”,所谓鞭亲家,娶亲当日要代替男方父亲上女方家求亲,一路上负责放鞭,是娶亲队伍的头。所谓上头,男家向女家交送聘礼。用抬盒将礼品装好,抬盒上用红纸条幅写着,某某世家,吉日加封。煤婆子带领一群帮忙的乡党,晃悠悠抬着并不沉重的抬盒,热热闹闹送往女家。女家在女儿出嫁的前一天,要举行陪姑娘宴,这一天叫陪十姊妹。一座十人,全是女儿的闺蜜,且一色少女,大家聚在一起,为明天即将成为新娘的闺蜜祝福庆祝。

        结婚正日,男家请来的囍庆乐团,早就锣鼓喧天,热闹起来。上午八时许,男家在自家堂屋里的中堂前,点燃香纸蜡烛,向天地国親師位叩拜行礼,然后由新郎父亲带领前去祖坟地头祭祖,告知晚辈成婚喜讯。完毕,由鞭亲家领队的娶亲队伍带队出发。娶亲队伍中最醒目的是大红花轿,最低挡的是二人抬,中档是四人抬,最高档的是八抬大轿。轿前,一对喇叭,一双铜锣,后边乐队有鼓,钹,中号锣,还有一种名曰勾锣子的小号锣,敲锣者敲一下,向空中抛一次锣,够刺激的。起先喇叭开吹,一曲刚结束,一对大铜锣同时敲三下,然后乐队齐奏,那欢快劲头够热烈的,此时,鞭亲家还放一挂鞭,响声隆隆,香烟四散。队伍按照小手出发的规距开拔,浩浩荡荡向新娘家出发。

        娶亲队伍终于来到新娘家。鞭亲家此刻最重要的表现机会到了,在紧闭的大门前空场上燃放起鞭炮,放完一挂,新娘家屋内用盆盖住放一小挂鞭配合。此番动作连续三遍,鞭亲家上前敲门,里边不拉门栓。鞭亲家再退下来放鞭三次,里边陪放三次。如此这般重复不下五个來回,鞭亲家再三央求,此刻新女婿一直在大门外恭候。女家才开门迎宾。鞭亲家进屋燃香烧纸敬神,礼毕,逢男年成人均奉烟为敬。

      吉时已到,男家娶亲队伍乐队,女家送亲乐队,鼓乐齐鸣,新娘子向堂上双亲拜别,然后在亲弟挽臂,闺蜜簇拥下倒退出门,男家小姑及伴娘从女家闺蜜手中,迎过新娘,然后扶入花轿,欢笑声中,轿夫高声喊:“起轿!”轿边新郎骑马陪行。

        庞大的送亲队伍一般将新娘子送到女家村口,娶亲队伍从送亲队伍中接过女方的大批嫁妆抬盒,交接已毕,送亲队伍即回,女家还有酒宴招待。

      娶亲队伍回到男家村口,此时男家的迎亲队伍迎过来。然后整个队伍到家。

      结婚典礼正式上演。许多电视剧介绍过这种传统戏目,此处略去不再赘述。

      农村结婚日的尾声是闹洞房。所谓结婚三天无大小,村里无论辈分高低的中青年,想着法儿闹,往往弄得新娘子冏态十出,新郎心里喷火,但得忍耐,不能拒绝此游戏规则。据说新婚夜越闹越发,人缘不好的人家想人闹,别人还请不来。最后闹得新郎新娘精疲力竭,方让入洞房。

        芦笙的结婚吉日定在农历八月十八。上午九时许,庞大的娶亲队伍和白家送亲队伍连绵小半条街。鞭炮声,锣鼓声震耳欲聋。白府门前,热闹非凡。

        在临街的天囍酒楼的一间雅间里,聚集了一桌白东升的同僚。为首者正是县常委,白东升的前任区委书记,现在的顶头上司郭常委。作陪的分别是相邻几个区的一把手,郭常委麾下的几位干才。白东升满头大汗,亲自敬烟奉茶,忙的不亦乐乎。

        郭常委皮笑肉不笑地:“白弟,把你的乘龙快婿给我们引荐?引荐!”

        白东升立刻吩咐通信员小张:“快去把芦笙叫来!”

        芦笙今天一身结婚礼服,上装蓝色中山服,下装蓝色西裤。脚下是一双擦的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满头黑发剪成时兴的中分发式,还上了定型发胶,上边沾有彩色的亮闪闪的小纸片,特别显眼的是胸前佩戴的新郎徽标。

      走进雅室,望白东升喊一声爸,然后抬起双手,拱手致礼。面带微笑,口里轻轻地说:“各位长辈,各位领导,欢迎光临!”

        郭常委先是一楞,旋即镇定下来,瞥了白东升一眼,不无醋意地说:“白弟贤婿玉树临风,果然一表人才!”

        眼晴盯着芦笙,明知故问:“在哪里高就?”

        芦笙从白静处早知郭常委以及其子追求白静的故事,知郭一家对己未必释怀。稍停片到便答:“松石湖小学。”

        郭常委作恍然大悟状:“哦,民办教师,教育工作者!”言毕环顾四周而大笑。

        一股怒气从心田升起,芦笙脸上微微一红,转瞬即逝。再次抱挙:“各位长辈,各位领导,再次感谢莅临沉湖镇白府指导!告辞。”言毕向白东升点头致意转身而出,吐出一口恶气。忙不迭往白府门前走去。

        芦笙结婚的年代,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还处在一个特殊时期。婚俗文化正处于破旧立新阶段,花轿载新娘,骏马坐新郎的形式暂停。好在松石湖的芦苇村距沉湖镇街直线距离不足2Km,现在人们健个身散散步动则万步走。那2Km之程自然不在话下。芦笙挽着白静,任由伴郎伴娘尾随于后,在娶亲队伍中缓步行走。娶亲队伍太庞大了,乐队自不必说,关键是搬运嫁妆的队伍,白妈恨不得把女儿一辈子的日常用品全置办完整,所以嫁妆是十全十美,应有尽有,真正羡煞了一街街坊。

      闲言少叙,娶亲队伍回到芦苇村。整个村子沸腾起来,鞭炮声,鼓乐声,酒席宴上众亲友,众乡党,划拳行令呐喊声…还有芦笙父母为庆婚特点的一场露天电影。交织成乡村农家子大婚浓浓的囍庆美图。

        深夜了,闹洞房的节目业已结束。芦笙拥吻新娘子,嘴里喃喃自语:感谢上天,感谢我们的爸爸妈妈,让我们的爱情梦,好梦成真!白静回吻新郎,闭上美丽的双眼,尽情地享受着这人间最美妙的时光……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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