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山脉:正源

“长江的源头。黄河的源头。澜沧江的源头。三江源,万物汇聚的地方。三江源,万物坐满的地方。石头,寂寞的石头,孤独的石头,于黄昏之际扑满整个高原。高原继续抬升。抬升了!高原的抬升。抬升的巨牛。抬升的河谷。抬升的青紫色的石头。一整个西藏,坐在天地之间。坐在古楼上。坐在藏南。坐在拉萨。坐在日喀则。坐在地底。满出清泉。一马匹的道路,一马匹的河谷,河谷上升,白云上升,抬升的日子,抬升之上,巨石铺满整座西藏。”

这个时候,正源还在路口。

正源,方向位于正中央。徐徐展开的河床,河床上的万物和巨石,剥蚀而出的巨牛,涌上了白云天机的部分。而正源,作为河谷上的侵蚀,作为剥蚀过的巨石和马匹,压铸的巨石和抬升的大陆。真的,一整个的大陆,都在摇摇晃晃。人间开寄给你一个马匹。马匹上。马匹上。抬升的地球,抬升的故地和高原,盖舍上,炊烟上,到处是牦牛。

“源头了,我们开始呼喊。进入正源的所在。正源正在欢呼。正源,一对对的骆驼和舟,对对的巨牛,涌出河床,躺在拉萨河之畔。拉萨,以及和他的日喀则,后藏的地方,涌上而抬升的印度和尼泊尔。抬升,之外的整个的蒙古草原,回溯而上,蒙古的草原,继续平展出一条苦涩的绿色的道路。抬升的整个大陆,一再地摇晃。摇晃。摇出自己的草原。正如我的河源。源头的飞鸟和鹰。源头的灯盏和火把。源头的民族和巨坡。源头的山脉和古河。圆熟的一束极光,车站之外,车辙之外,德令哈的方向,前藏的方向,后藏的方向,来自印度的小夜曲,来自尼泊尔的佛国,来自林都的北极,来自蒙古的草地,延续了二十世纪的大陆。”

是的,这儿正是正源的所在。

青藏高原继续隆起。从地方所在,从巨灵的所在,高声地呼喊,大地上可有肌肤会舞?大地上可有儿女们的呐喊?大地上肥瘦了。大地上安息了。大地上的灯盏,是否照亮了丘壑上的蒙古高原?以及之外的地方,繁殖的巨大的巨灵,飞逝了,迁就了,芡实了。

青藏继续隆起。

青藏的道路继续铺展开来。

正源正在露出河谷的白云。

正源的方向,正是灵魂的方向。

正源,高悬的太阳,跪地了,棘手了,分之开了,繁殖了,巨牛的方向,繁殖的方向,延续。

继续攀援源头。

远在高天之上的正源。铜色的河谷。

铜色的金庭。

铜色的河床和地上的宫殿。

布达拉宫。

涌出拜冕的大地。打击在地上的正源,我们的正源,已经显现出呈现出巨大的创造力。

“攀上高原了。可是,我的正源,所在的地方,囚禁的灯盏,已经疲惫了。巨牛自然地开凿着。帕了地下的敦煌,一地的高原之下的敦煌,伟大的锁链,伟大的祁连山,伟大的焉支山,伟大的天山和陌生的河谷。到处是人类。人类的足迹涌上这块大陆。大陆摇摇晃晃。大陆判处了河流的方向。高原之上的正源,雪白的边际线,雪白的高升的山脉,喜马拉雅的冠冕,喜马拉雅的头颅,够了,头颅的顶部,便是天穹。突兀的天穹。一部精树的天穹。从蒙古草原一路而下的天穹。所留医的穹隆。高大的穹隆。巨牛莽莽地呼喊一声,便是那云树的所在。”

是的,唯一的正源。

唯一的披荆斩棘的正源。

黄河的浊水混沌而出。长江的漫长的流淌归于东海。澜沧江的巨灵则奔驰着,向着东南亚的方向奔驰而去。

剩下的源头。丢弃了自己的源头。逝去的源头。吐露的头颅上,头颅上的高原,整座的西藏,劈开了大地的巨大坡地。

可是,正源还在呼喊:

“真的,我的正源,喜欢了二十世纪的天空,杂碎了二十世纪的孤城,前开了二十世纪的罗列的车马,滚开了二十世纪的抬升的大陆。一地铺地。古旧的扎布伦寺。古旧的大昭寺。古旧的小昭寺。是的,我的正向开始的正源,摆布了自己的河口。河口上,涌现而出的二十世纪的驽马,二十世纪的愤世和历史,二十几的耳朵,二十几的喝些的古老的人类。人类的自居者。属于高原的狂写的二十世纪。而顶部,几番的头颅的较量,见覅的头颅的飞翔,见证了正源的哭喊。一声壮阔的呼喊,正源便是一阵的抖动。”

此刻,正源之外,昌耀正踏入高原。慈航的所在。山旅的所在。大山的囚徒,如何劈开雪域的莲花?如何破上雪域的高升的雪线?一声狂喜的呼唤,盖过正源,正源的方向的,丢弃下了一整座的西藏。而皮绳甩不开的雪域,披上头颅的雪霁线,那正源正在春潮之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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