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10

虛無的花園

“孤單的身體，漂泊的靈魂與永恆的花園”

年輕的軀體，像是一葦孤舟，橫渡了一些激流，最終停靠在靜謐的湖邊。我將這座身體，永远留在此處。

從林中悠長的小路走去，歲月，為我蓋了一座永恆的花園。我苦心種下的花種，經過那些浮動在情感深處的激流，是否會長出繁茂的花朵？

我一個人在這裏呆了許久，雙手深深的插入泥土，我感受到兩條河流，一條在天上，一條在土壤裏，我的雙手沾著河流的潮濕，像是母親濕淋淋的雙手捧起新生的孩童。

離開花園的時候，我摘下一根肋骨，它成為了一把鎖，我鎖住了花園，鎖住了一片土壤，一堆花的種子，一顆期待的心。我的軀體永遠留在了這裏，我的靈魂卻離開了，它與我祖祖代代的父輩一起踏上了平原，向著遙遠的太陽而去，它亦成為了我的每一位母親的乳汁，土地、黑夜和季節。

它遇見了如書信一般的女子，輕輕封住她的口，兩具靈魂的交合如失意的詩人用鋼筆恰好寫完的詩。

很多年後我的記憶不再清晰了，一段長或短的歲月只屬於一個人，記憶的鎖鏈沉重的拉住冰冷的軀體，我的靈魂又回到這裏。

當我坐在林中的長凳上，我感到時間流逝的如此之快，抬起頭透過樹影看，永遠都是迷茫的月色。我的生命正淌在一汪月色里，我從耳邊摘下一縷髮絲，它已全部灰白了。

我摘下昏黃的老鏡片思索，我的一生近乎都與虛無鬥爭，直到血液從我的心臟一起湧上大腦，我的眼前出現大量紅色與黃色的斑塊，鑽心的痛苦從我的頭部傳來，然後蔓延到全身，我感到四肢無意識的顫抖卻逐漸陷入麻木。

這種痛苦在很快消減，我的靈魂回到了我的軀體，瘦弱的身影孤零零的淌在月光裏，我坐在湖邊幽靜樹影下的長椅上，月影婆娑，天氣漸漸冷去了，裹緊了身上的鹿皮大衣，銀白色的髮絲如深秋的落葉一樣枯萎，我望著蜿蜒的小路，同樣是灰白色的。

我來到命運的花園，我的雙手已經很冰了，我看見白色的冰霧蓋過了我的拇指，我顫巍巍的敲開鎖，一只腳踏入那座花園，原來，我種下的種子早已枯死，成為這片土地的養分。

不是所有的種子都會開花，對麼。

花園正中有一個小小的土坑，我靜靜的躺進去閉上眼，土壤灌進我的口中，我感覺我的身體之中有東西破土而出，它們深深的紮根在我的血肉裏，骨頭中。

激情的過後是無盡的虛無，我再次睜眼，坐在無盡的虛無之中，一具骷髏靜坐在我的對面，我望著他，我的眼角流下一滴猩紅的淚水，它的眼眶便長出花朵來，蝴蝶在我和他之間紛飛。

那具骷髏，是我。

2022.6.9

雲的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