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那朵等爱的玫瑰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标签让人喜欢佩戴。比如,很多不得志的男同学爱称自己是“青蛙王子”,很多没有被宠坏的女同学爱称自己是“灰姑娘”。不知道最终有多少“青蛙王子”成了“王子”,但一辈子呱呱叫、腆着大肚子劳碌奔波的不在少数;不知道最终有多少“灰姑娘”与王子牵手、住在奢华的宫殿里,但一辈子在柴米油盐间打转的肯定是大多数。这既是人的可怜处,也是生命的闪光处,正如电影《少林足球》中所说:“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梦想是用来抵抗世俗生活的,藏一个梦想,让自己在夜里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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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尘世,“王子”一直是稀缺品,也许唯有稀缺,才显得可贵。而“灰姑娘”是一个关于人性的隐喻,无论对于女人还是男人,那都是最初的梦想和压力的出口。不管最终“灰姑娘”能否牵手“王子”,这个梦总是温暖着青春。

我收藏第一枚“灰姑娘邮票”的具体时间已经忘记了,但沉痛的记忆依然清晰。

那是20 0 0年的夏天,一天早上,我被电话吵醒。“有一堆灰姑娘邮票你要不要?”“贵不?”“不贵,朋友急着用钱,论堆卖。”一听到论堆卖,我立马想到将来要出一本关于灰姑娘邮票的书,书里有各国的灰姑娘邮票,每一位买书的读者我都会附送一枚邮票。这想象让我热血沸腾,我像忽然拥有了一座金矿一样欢呼雀跃起来。我捂着狂跳的心脏联系上卖家,付款。付款后我的心就悬了起来,真怕对方打来电话说后悔了。半个月后,我收到包裹,轻轻打开—这哪儿是灰姑娘邮票,这不就是一堆破烂邮票嘛!我焦急地给卖家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傻了,人家给的确实是“灰姑娘邮票”,只是这个“灰姑娘”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灰姑娘邮票”是借用格林童话中的灰姑娘形象,指代在集邮过程中被轻视和忽略的有背胶的邮品。在集邮者的收藏中,半官方邮票、非官方邮票、地方邮票、私人邮票、火车邮票、大学邮票、臆造邮票、“花纸头”、电报票、邮政签条、标签、封口纸、圣诞节封签、挂号签条、航空签条、宣传签条、广告与邮展签条……这些都被认为是“被轻视和忽略的有背胶的邮品”,被统称为“灰姑娘邮票”。

其实没有所谓“ 被轻视和忽略”,只是这个“灰姑娘”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是真的又灰又污,偶有遗珠,往往不值一提。

这件事嘲笑了我的智商,也揭示了充满贪欲的人性。但坏事常会变好事,比如这件事让我明白“读书是好事”“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睡觉的”,稍稍读点书,就会知道“灰姑娘邮票”这个概念。对我更大的启发是,大凡捡漏的事、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不当想,“时间会给你最大的报偿,机巧不会”。那么,用30年做一件事会如何?

奔着用30年做一件事的目的,我开始了各种童话邮票的收藏。当然,“灰姑娘”依然是我所热爱的。这个家喻户晓的童话,随着格林兄弟的文字闻名世界,但我更看重的还是夏尔·佩罗笔下的“灰姑娘”。夏尔·佩罗是童话这一文学流派的奠基人,世界上最著名的童话作家之一。在夏尔·佩罗的《灰姑娘》出版100年后,格林兄弟才在夏尔·佩罗版本的基础上重写了“灰姑娘”。在我心中,夏尔·佩罗是被严重低估的真正伟大的作家,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向民间学习、将口头讲述的民间故事和传说整理出版的人。早在安徒生、格林兄弟之前,他已经构建了童话的大致框架和叙述方式(这个方式至今被奉为经典),完成了这一体裁从“神怪奇幻”到“童话”的转变。他创造了在全世界流传最广的童话形象:小红帽、灰姑娘、睡美人、美女与野兽。

后来,我在南半球找到一枚灰姑娘邮票,是马里向夏尔·佩罗致敬的邮票;在北半球找到韩国版的灰姑娘邮票,故事叫“孔姬与葩姬”;在北京大栅栏邮市淘到了德国最早发行的灰姑娘邮票……在收藏邮票的过程中,我坚持“不错过任何一次偶遇的机会”的信念。在捷克、在伦敦桥、在迪士尼游乐场,我都遇到过灰姑娘邮票,这让我的收藏历程充满诗意。对了,我还在联合国邮局找到了中国版的灰姑娘邮票。这个古老的童话写于唐代,由一个叫段成式的人所写。每每看到这张邮票,我都在想,中国才是童话最早的萌芽之地。

或许,收藏家都是“灰姑娘”,平日里灰头土脸,与鸟儿、老鼠、风和花对话,在寂寞中一天一天成长。偶然的机缘,他们遇到巨大的舞台和耀眼的灯光,于是,有了水晶鞋,有了宫殿,有了所谓的“得其所哉”。

但在每一个黑夜,“灰姑娘”都如同星光下那朵等爱的玫瑰,热望、寂寞、孤独,也许还有小小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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