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故事——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不知道陌生女人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样子,但我知道她的故事,她一个人的故事。

爱情的定义有很多种,我不否认陌生女人对R的感情中是有爱情的,但我认为,那不单单只是爱情。她在R身上寄托的还是她整个人生的期盼,整个人生的美好,是她的全部信仰。而她对R的那一点爱意在这种汹涌的情感面前,就微不足道了。所以与其说她是爱作家R,不如说她更尊敬R;与其说她是爱作家R,不如说她是爱自己的信仰并对此坚信不疑。

她是自私的。

从头到尾,她没有给过R一个选择;从头到尾,R一无所知。她怎么知道R不会被她的真挚的情感所打动?她怎么会认为R不想要一个孩子?她怎么能确定R就是她想象中的那个R呢?她不是R,怎么能代替R就决定了对自己的命运的审判呢?

她十三岁的时候见到R,他那样好看、高贵,符合了自己对茫然未来的向往,而自己呢,那样瘦弱卑贱与贫穷,是高墙旁边的杂草。对她来说,作家R是另一个世界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及的存在,她被他所吸引,整个人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伟大高贵的爱情中无法自拔,被自己虚构出来的爱情感动得痛哭流涕,却没有真正地去了解R想要什么,没有真正地想要和R在一起的打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在自己成长为一个漂亮健康的大姑娘的时候,堂堂正正地站在R的面前,诉说自己的痴情呢?她为什么没有真正和R在一起的打算呢?不仅仅是因为她沉浸在个人的世界中,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啊——在R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十三岁的瘦弱可怜的、怯懦的小女孩。

她相信R 永远不会爱上她,永远不会。即便她足够年轻好看,即便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她,她也认为R永远不会爱上她。你怎么能要求一个自以为卑贱的人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上帝面前,说出那种在她看来大逆不道的话呢?你认为她偏执不正常,她看你才是疯子。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能说换作绝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会让自己走到像她那样子的下场。可是自己的人生是自己来选择的呀,你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无惧流言不在乎世俗眼光也不需要你对她的故事指手画脚——她只要有她的上帝就够了。

她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没有人教会她什么是爱,她甚至不知道被爱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但是她遇到了她的救赎,从此对其他人其他感情不屑一顾。

她不是没有勇气,或许只是不够有勇气。在她要离开小楼的那天晚上,R抱着一个陌生女人回到了家里;她唯一的孩子,又被流感夺去了生命;最重要的是,R始终没有认出她……从来没有。没有认出她是他二十五岁搬到小楼时邻居家的那个瘦弱可怜的小女孩,没有认出她是那个带走了白玫瑰的与他春风三度的漂亮姑娘,一次都没有。直到最后,她手写的厚厚一沓的信纸被R拿在手里的时候,R都想不起她的模样,只觉得梦见过。

这才是我最为她感到悲哀的。

但是她哪里需要我的同情呢?她是不在乎我的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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